覆巢之下(1 / 3)

乾清宮內,玄燁也沒有入睡,兩眼布滿血絲,才幾個時辰,神情居然已有幾分憔悴之色。他獨自倚在榻上,連魏珠都被摒退了。

魏珠在外頭見了那侍衛隊長,立即攔住,壓低聲音道:“主子爺現在誰也不見,你這會子不在承乾宮外守著,過來尋死麼?”

“明德堂的奴才說敏妃舊疾發作,讓來稟皇上一聲,問要不要請個禦醫過去看看。”

“舊疾?”魏珠皺眉,他可從來沒聽說流素有什麼舊疾。

“還讓傳這個給皇上,說皇上看了便知道。”

魏珠麵露難色,但沉吟半晌終於還是點點頭:“你候著,我進去通傳一聲。”拿了匣子躡手躡腳進去。

“皇上……”

“滾出去。”

魏珠震了震,小聲道:“是承乾宮外的人過來傳話……”

“朕不想聽。”剛說完,玄燁又冷聲道:“承乾宮外的人不好好守著,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拖出去先打二十棍。”

魏珠嚇了一跳,他可從沒見皇帝這樣控製不住情緒的。想到流素素日待他不錯,他一咬牙道:“皇上就算要打他,也等奴才說完這句話,他說敏妃舊疾發作,讓來稟皇上一聲……”

“什麼舊疾?”玄燁翻身坐起,聲調又提高幾分,顯得情緒很不穩定。

“讓把這個交給皇上看,說看了便知道。”

玄燁遲疑了良久,終於還是接過了匣子打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玄燁低吟了兩遍,原本堅冷如鐵的神色忽然便如被擊潰了防線,隻深鎖了眉頭,眼中微有痛楚之意。

魏珠機靈,忙低頭告退。出去後才覺冷汗遍體,低聲對那隊長道:“好險!”

玄燁後頭的聲音極高,隊長在外頭其實已經聽到責打他的話,早驚得臉色大變,心裏直罵福祥,卻聽魏珠這樣說,不由一怔。

“你回去吧,免了你一頓棍。”

“皇上不是說……”

魏珠瞪他一眼:“難道你魏爺還會傳錯話?”

“是是,謝魏哥了。”

玄燁仍在將那幾顆骰子翻來覆去看,唇邊泛出一絲笑意,卻帶著幾分苦澀。

“入骨相思……知不知?好一顆七竅玲瓏心,卻教朕如何處置你?”他耳邊回響著太皇太後的話,皇家不合出情種,江山社稷才是首位……他心中一陣煩亂,剛抬手想將那幾顆骰子摔去,卻又收了掌心握緊。

他以為心裏其實早就有了決斷,為何在麵對這幾顆骰子時竟然遲疑?他閉上眼長籲了口氣,斜斜躺下,想靜靜思索一會兒。

不怪她心思慧巧,是他早已亂了心誌。

兩邊都不知是如何挨到天明的,隻是見到天邊一線曙色時,都是繃緊心弦,隻覺得無奈。

“皇上來了!”福祥剛匆匆進門報了一聲,便聽到外頭魏珠通傳的嗓音。

不知為何,流素心中一陣發冷,滯了片刻才跪下迎接。

私下裏她從來沒有這樣多禮,卻教玄燁看著心頭有些窒悶。

“抒寧現在慎刑司,不會回來了。”

流素猛然一抬頭:“敢問皇上,她犯了什麼事,至少該讓臣妾知道一聲。”

玄燁冷笑一聲:“這話該朕來對你說才是,她犯了什麼事,朕希望聽你親口說出來。”

流素呆了一下,她就算有諸葛亮之才,也難以猜透這個毫無頭緒的啞謎。就算抒寧真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也不該如此對待她,除非抒寧的罪已牽連到她,甚至……甚至懷疑是她主使。

好半晌聽不到流素回答,玄燁逼視著她,冷冷道:“你不願說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臣妾都不清楚,又該從何說起?”

“你是真不知道?”

“臣妾從未欺瞞皇上。”

玄燁冷笑一聲:“這句話給朕收起來,這世上有人從不欺瞞另一個人的嗎?包括任何私密難言之事?”

這話還真不好回答,任何事情隻要冠上了“絕對”二字,就不免令人打個問號。他這樣問,流素要是答真的沒有,保不齊有什麼細微枝節的把柄就抓在他手中,立即會顯得誠信全無;她要是回答有,他再逼問一句是什麼事,她可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