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陽光豔麗。
張家大宅的後院裏,一位身著白色燕居袍服的中年男子正跽坐於席,神色複雜地看著一群熱火朝天操練武藝的人。
在這些人的裏麵,有他的親身兒女,也有他的部曲,人數雖然不多,但各個自幼習武,底子紮實,如果讓他們演習戰陣之術,再好生磨合一番,必然能成為一支實力驚人的奇兵。
可這並不是中年男子的初衷,他們敦煌張氏一門自漢末起,曆經四百年,世代皆是沙州的豪望,靠得是家學淵源,而他教授後輩家傳武學,不過是為張家血脈長存增添兩分平安的保障而已。
然而,因為瓜州總管賀若懷廓極其偏激的政治方針,如今敦煌張氏與其他沙州的中原士族一樣,不久就要共同麵對一場百年未有之大危機。
隻可惜他們根本沒有充足的時間來做準備,所以他為了拚湊出足夠強大的實力,不得不鋌而走險,打算用這些代表張氏未來的年輕人去冒險搏出一條活路。
這時,一名秀士模樣的年輕人飛快地走了進來,直接湊到中年男子的耳邊,緊張地低聲道:“門外來了一個奇怪的女子,自稱有重要之事,需得麵見張參軍。”
“哦?”中年男子見到年輕秀士麵有苦色,雙眼不由微微一眯,淡笑著問道:“此女究竟如何奇怪,但說無妨。”
年輕秀士拱手一禮,這才聲音越來越低地答道:“這女子教門僮傳話,說她是來為參軍指活路的……”
中年男子先是一愕,隨即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對年輕秀士沉聲道:“你去把人帶進來,我在客廳等她。”
……
……
李曜被人領到張家的客廳,就見到偌大的廳堂中隻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中年男子。
李曜斂裙一揖,隨即取下冪籬,眸光便立刻與對方犀利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此人渾身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息,可麵相卻生得英武不凡,斜眉入鬢,高鼻闊口,三綹微髯,與那張棟、張檀兩兄妹有著幾分相似之處,看年紀約莫三十五六,李曜暗暗稱道,想來這位氣質成熟,外貌一表人才的家夥,便是敦煌張氏的族長張護本尊了。
張護自然也在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女,身上穿的是一襲繁複精美的波斯胡裙,秀頸戴著鑲嵌金玉寶石的項鏈,腳上卻蹬著一雙中原樣式的雲紋履,頭上插著碧玉簪,高高挽著一個道髻,整體打扮有些不胡不漢,樣貌看起來略顯稚澀,至多二八年華,雖然未著粉黛,但生得眸如秋水,眉如遠山,肌膚賽雪,五官之精致,可謂驚若天人。
而最令他感到驚歎的是,此女身姿婀娜,嬌若春花,卻站得挺拔,好似一株筆直的白楊,毫無溫柔嫵媚之態,麵色靜似淵潭,目光深似夜空,直教他的心頭生出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感。
過了片刻,兩人幾乎同時斂回目光,李曜向張護微微欠身一禮,不卑不亢地道:“福生無量天尊,吾名李明真,乃是終南山宗聖觀一坤道,見過張參軍。”
其實,李曜在坐車離開何家大宅之前,便已從何潘義口中提前了解到所謂敦煌十大氏族的基本情況,自然比較清楚張護、李通等人的官職和社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