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欲空青見月,燕支未染白如瓊。
當李曜一行來到了刪丹長城外,恰好有幸看到遠方焉支山七月飛雪的壯麗奇景,然而隊伍中的許多人卻無心也無力去欣賞。
戈壁茫茫,黃沙漫漫,敦煌的世家子弟們全部都是生平首次遠行,經過上千裏長途跋涉的折騰,各個都已疲憊不堪,幾乎提不起精神。
安紅玉策馬湊到李曜身邊,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道:“李仙子,快瞧瞧,孩兒們都快栽下馬去啦,要不你給大夥兒吹個提神的仙曲兒,如何?”
初抵肅州時,安紅玉從父親安修仁口中得知涼州總管楊恭仁已被朝廷召回長安,擔任中書令兼吏部尚書,便忙不迭地認賭服輸,好像求之不得似的,立馬和魚巧巧、張檀三人成眾,幾乎隨時隨地都粘在李曜身邊。
李曜指了指天上的一團火輪,沒好氣地道:“你還真當我是神仙呐,我這會兒也是口幹舌燥,待到歇腳的時候再說。”
話音落下,戈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大隊人馬,如同潮水般湧來。
馬上騎士的打扮大多不似漢人,而在如林而立的長槍大槊當中,隱隱還有一麵黑色大纛高高飄揚。
轟隆隆的馬蹄聲,仿佛無數把敲進胸口的錐子,敦煌各世家的子弟們畢竟成長於邊地,無一不認出那麵大纛乃是鐵勒部落酋長的象征,整個隊伍中頓時一陣騷動。
張棟雖幼習武藝,弓馬嫻熟,卻也不過是個剛及束發之齡的少年,哪曾麵對過這般場麵,驚慌之下,不由自主地問向身邊的李曜:“道長,對方……似乎來者不善,我等該如何是好?”
李曜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單人匹馬衝了上去,其所及之處,有如波分浪裂一般,對麵人馬竟主動讓開一條道,驚得諸多敦煌士族子弟目瞪口呆。
待得李曜來到那大纛之下,張棟看清那所謂鐵勒酋長的身形麵目,竟忍住不驚呼了出來:“女人?”
女酋長忙催馬迎出幾步,在馬上拱手一禮,激動非常地道:“黛雙得知道長今日返程會途經此地,特意前來參拜。”
李曜連忙還禮,隨即環看一眼,這才微笑著道:“五娘,你們倒是往返得挺快,看來朝廷對你們相當看重,不知你現在是甚麼身份?”
此時的祁黛雙,頭戴烏紗襆頭,身穿緋色官袍,腰係金帶,腳蹬烏靴,完全不複過去那邋遢假小子的形象,而祁大略、伏風海、蓋秀元等數位黃山寨骨幹亦都在場,瞧來盡皆改頭換麵,與過去判若兩人。
祁黛雙喜不自禁地道:“朝廷把焉支山、甘浚山北麓、龍首山直至紅穀方圓數百裏之地設置為焉支州,並任命黛雙為刺史,四叔為別駕共同治理地方,對了,還有……”
祁黛雙說著,忽然指著身邊一位低著頭的青年,介紹道:“這位是梁元度,是為焉支州的長史,此次我們入京向朝廷稱臣納貢,元度便是咱們使團的正使。”
梁元度彎身一揖,麵帶愧色地道:“當初梁元度有眼不識真人,言語有所冒犯,還祈道長見諒。”
李曜打量了梁元度一眼,憶起對方的確曾在黃山寨當堂揶揄過自己,不由淡然一笑:“嗬嗬,梁長史無需這般客氣,畢竟無知者無罪嘛……”
自從李曜幫助黃山寨解除狼山部的威脅之後,曾經出言諷刺李曜的伏風海、蓋秀元兩人自覺心中忐忑,是以一見梁元度帶頭,便有樣學樣,紛紛上前請向李曜請罪。
瞧見李曜與原黃山寨一眾人等談笑風生,安紅玉也打馬趕了上來,祁黛雙等人又是一番見禮,隨後祁黛雙一聲號令,列陣而待的迎接隊伍立即左右一分,畢恭畢敬地策馬伴隨在李曜一行的兩側,張棟等敦煌士族子弟見此情形,無不為之動容。
行進間,梁元度向李曜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赴京麵聖的前後經過。
原來就在李曜離開紅穀的次日,祁黛雙便迅速返回了黃山寨,經過寨中骨幹的一番激烈商議,遂決定采用已消亡多年且幾乎名不見經轉的鐵勒“斛尤”部的名義,迅速組建了一支上百人的使團,除了使團正使由能夠講一口流利突厥語、鐵勒語、大唐官話的梁元度以外,副使則由全寨武藝最好的伏風海擔任,而祁黛雙按捺不住好奇,也扮作鐵勒部落的貴女加入了使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