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山東麓,莫高窟。
時值金秋,秋風徐徐吹來,樹葉婆娑飛舞,鋪起一片金黃。
張護與李通各騎一匹駿馬,踏著落葉緩行在金黃色的古道上。
許久之後,兩人來到一處陡峭的斷崖近前,這裏木材和石料堆得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數百名赤膀的漢子正揮舞著各自的鐵鎬,敲下一塊又一塊堅硬的礫岩。
李通望著眼前一片忙碌的場景,猶豫了片刻,才問道:“守敬,我們真的有必要按照李明真的要求,建成一個和翟家大雲寺同等規模的道觀麼?”
張護嗬嗬一笑:“元達,你這是在擔心耗費太巨吧。”
李通被對方直接戳破心思,麵有難色地道:“守敬你也曉得,最近鮮卑人正在舉族遷離沙、瓜兩州,尤其是翟家動作最快,已經搶購了數十傾的土地,其他各家亦都爭相出手,可我們兩家卻把大半的力氣都投到‘西沙貴坊’和建造這所道觀當中,你說……我們會不會是失策了?”
李通用來入股“西沙貴坊”的兩千金,幾乎占據了他們李家半數的積蓄,雖然近來一個月,“西沙貴坊”看起來收益日漸豐厚,但想要分到紅利,還需得等到年末,反正他現在不怎麼想在這所道觀的建設上投入太多,隻希望自己能多騰出一些錢財,在當下的搶地風潮中多撈一些好處。
“元達多慮也。”
張護啞然失笑道:“當初那李明真隻定下了‘明華觀’的麵積大小,並沒有說明築造之細節,想來她也是個不懂行的,難道元達還以為此觀可與路橋水利相提並論不成?”
李通先是一愣,隨即也失笑道:“守敬說的極是,李某這習慣已成自然,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實在慚愧,慚愧……”
為地方百姓,也為自己家族造福的工程,當然要認真施行,而道觀不過是一處可有可無的宗教場所,就是麵積再大也無大礙,隻要好好偷工減料一番,便也花費不了多少。
張護灑然笑道:“張某就喜歡元達的實誠,與你打交道,端的一點不累啊,哈哈哈……”
兩人在工地現場簡單地巡視了一圈,正準備雙雙離去,忽然有急促的馬蹄聲響,一匹快馬迅速馳到麵前,這騎士矯健非常,未等馬兒停穩,人已翻身躍下,並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竹筒,隨即就遞到了張護的手中,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張護從竹筒中取出一卷紙條,小心展開之後,仔細一閱,麵色登時變了幾變,一旁的李通見狀,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上麵寫的甚麼?可是與李明真有關?”
張護覽畢,隨手將紙條塞給李通,低低地道:“這是關中傳來的消息,還請元達自己過目吧。”
張護喜歡掌握一切的感覺,可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活了三十幾歲,從未見過有如李明真那般不可思議的女子,仿佛她整個人都充滿了難以解釋的謎團。
隻要提到李明真,張護的腦海裏就會依稀浮現出對方那張臉上輕鬆淡定的笑意,以及那雙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
當然了,還有她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和殺人不見血的神秘手段。
張護一回想起賀若懷廓詭異而安詳的死狀,就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所以,他設法把女兒安排到李明真身邊,覬覦其超然的異能異術,固然是一個緣由,然而更為重要的目的,便是搞清楚李明真的身份和來曆。
一見到信中的內容,李通顯然沒有張護那般沉得住氣,雙手竟微微顫抖起來,不由得失聲低呼道:“我真沒想到……沒想到她竟是這般大的來頭!”
張護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隻怕她的身份還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