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世再無朱乃正(1 / 3)

當世再無朱乃正

鉤沉

作者:王中鴻 鍾德

朱乃正在晚年解答了“什麼是中國人的油畫”這一困惑了中國畫家100多年的問題。從近百年來在中國油畫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油畫家所作出的重要貢獻就不難發現,這個問題一再地被提出,一再地得到深刻的討論和實踐,但是卻一再地受不同的思維或政治環境的幹擾而未能得到一個帶有共同性的回答。麵對這樣的文化狀況和環境,朱乃正自信而堅定地認為:“中國油畫不需要獲得西方人的認可。”朱乃正長期以來將他作為書法大家的功力、心得直接引入了他的油畫創作。他與趙無極、吳冠中出發於完全不同的文化和曆史背景下殊途同歸,在傳統文脈之上接力完成當代油畫審美的一個本土回歸的曆史進程,但是在對傳統視覺文化的研究深度上,朱乃正又比前兩者更深厚。朱乃正在晚年以書法入油畫達到了很高的成就,因而被譽為“中國油畫”領軍人。

朱乃正的作品豐富,早年主要的作品有《金色的季節》、《新曼巴》、《春華秋實》、《青海長雲》、《大漠》、《國魂·屈原頌》等。他的書法、水墨、素描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可謂影響了兩三代人。進入21世紀以來,朱乃正不滿足於已經達到的成就。尤其是在他經曆了1998年的第二次中風之後,從握筆寫字練起而形成了朱體字的成功令朱乃正再次思索了他一生所從事的油畫事業:必須找到適切中國文化傳統的路子。中國傳統繪畫強調的是表現性和胸中逸氣的抒發,而不是局限在對對象的描繪。朱乃正晚年的藝術追求是建立一個以民族傳統為核心的當代文化旋律,他晚年的作品如《蘇東坡像》《煙江疊嶂圖》《黃河之水天上來》《執薄·悟深》等都貫穿了上述思想。

2013年7月25日,朱乃正先生與世長辭,享年77歲。作為當代油畫泰鬥,朱先生在身後留下精湛作品無數。所幸的是他已在去世兩年前留下遺囑為自己的後事做了細致的安排:遺囑的重點是要將畢生書畫作品悉數捐給社會,並特別指定他的藝術和感情上的知己曹星原女士全權處理所有遺作、遺物、以及所涉及知識產權的事務。曹星原是一位很有建樹的美術史論家,現執教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同時也是在朱先生生命的最後六年裏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中華兒女》:朱先生生前曾多次誠摯地說:“多虧當年到了青海,終生受用不盡!”可以說青海是改變了他一生的地方,您之前與他去過嗎,此次青海尋源之行的最大感受是什麼?

曹星原:在2010年我跟朱老師一塊去過青海,他帶著我、他的幾個學生還有我的兩個孩子一起去了他當年在青海活動的幾個主要的地方。我強調說:“既然你認定我來給你總結梳理您一生藝術和生活,可是我不能夠在不知青海,沒見過青海的情況下來進一步研究您的生活和藝術。”我要和他一起親自看看他常常說到的那種青海的壯闊,西北文化的包容,以及令人絕望的孤寂是什麼。雖然朱老師對過去的生活無怨無悔。但是在我麵前卻不止一次地說:“我剛剛被打成右派的時候,被分配到西北,到青海後我乘馬車走在一望無際、渺無人煙的戈壁灘上所感覺到的那種絕望是無法形容的。”所以我堅持要和朱老師一起去看一下給予他那種絕望感的自然景觀。當我到了那裏之後明白了那種絕望感不是一般的“西出陽關無故人”,而是真的什麼都沒有。沒有一樣是熟悉的;沒有樹,沒有河,沒有建築,沒有人煙,更沒有蜿蜒的阡陌,沒有星星點點的灌木叢,連最有生命力的野草也見不到,眼前無限延伸出去的除了砂石就是砂石。我明白了這半個多世紀乃正藏在心裏的壯誌和委屈。

前幾天是我第二次和兩個女友一起去的青海,見了很多朱老師生前的好朋友。他們表達了對朱老師的懷念,尤其特別感謝我為朱老師做的事並且關注我如何處理朱老師身後留下的一切事情。他們堅定而明確地表示: 既然他們愛戴的朱乃正把一切都托付給了我,作為朱乃正的好朋友一定要給我力量和幫助。這次青海之行的另一個目的是去給朱老師尋找一塊做墓碑的石頭。夏天時,朱老師的幾個學生去青海看中了幾塊石頭,我這次去做最後選擇。雖然這些事情由我最後拍板,但是我希望朱老師的朋友和學生一起參與,一起享有參與感。以後我還要去青海很多次,要把朱老師在青海的整個藝術經曆以及他如何汲取茫茫西北文化之源及他所吸收的藝術營養再梳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