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輕鬆,竟帶了點玩笑的意味,程夕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後就笑了起來。
她想,她大概知道要怎麼跟他相處了。
像朋友多一點,而不要時時把自己擺在醫生的位置上。從陸沉舟這裏,她也一下想起了陳嘉漫,身處在那樣的家庭,有沒有人跟她開過玩笑,有沒有人和她一起放肆歡笑過?
為什麼會喜歡墳山墓包,或者隻是因為在那裏,她可以放心說她想說的話。
她突然想去醫院再看看她,因而和陸沉舟說:“抱歉,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想去下醫院。”
陸沉舟看著她。
程夕解釋:“我想去看看陳嘉漫。”
他沒說什麼,發動車子將她送去了醫院。
他仍把她送上了樓,跟著她進了辦公室,夜班的醫生沒在,到處都安靜極了。
程夕換好衣服,出來看到陸沉舟還站在那,就說:“我可能會有點晚,你先回去吧。謝謝你送我過來。”
因為極需驗證自己的想法,程夕說完就走了。
此時的陳嘉漫正進入她一天當中最活躍的時候,不過和以前不一樣,有了畫畫本的她,明顯安靜了很多,她就坐在黑暗中,握著筆,畫著沒有人看過的畫。
程夕推門進去,等眼睛適應了裏麵的黑暗後,慢慢試探著走過去,仍然席地坐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
白天放下的素描本還在原地,她撿起來,自言自語地說:“應該畫什麼呢?”她聲音放得很輕,在這暗夜的房間裏,輕得就像是一陣柔軟的風,沒有驚動絲毫。
陳嘉漫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她沒有理她,程夕也不在意,繼續輕輕說著:“就畫一隻小兔子吧,一隻怕黑的小兔子,它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裏大叫:‘有人嗎?和我說話,我害怕,這裏太黑了。’和它關在一起的還有一隻小兔子,那隻兔子已經很老了,看它這樣就說,‘你這樣又有什麼用呢?這裏這麼黑,你也看不到我。’小兔子說,‘沒關係呀,有人說話,就有了光。’”
一個晚上,程夕就在重複這個故事,畫畫本被她塗得亂七八糟的,因為看不見,她都不知道自己畫了什麼。
陳嘉漫一直沒有回應她,程夕畫得累了,倚在桌角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當班的護士進來推醒她,陳嘉漫也已經睡著了,程夕輕輕走過去,看到她懷裏畫本的一角,是一大堆淩亂的線條。
程夕出來,隻覺四肢酸痛得厲害,護士問她:“程醫生,你怎麼在那裏麵睡了呀?”
程夕揉著眼睛沒說話,那護士就又說,“你和你男朋友還真有意思,你在病人的房間裏睡了,你男朋友就在監控室裏守了你一夜……程醫生你可真幸福。”
程夕一僵,撇下護士飛跑進辦公室,走進最裏間,陸沉舟果然還在那兒,他坐在監控前,見她進來,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她隻說了一個字,這時身後的門再次被推開,早班的醫生們過來了,走在最前麵的正是曾和她關係不太和諧的師兄曾興。
“嘖嘖,快來看看,咱們的程大醫生還真勤快,主任不是放你假了嗎,還守在醫院呐?”
程夕咽回到嘴邊的話,衝陸沉舟招了招手:“我們走吧。”
陸沉舟站起來隨她離開,自然的,外麵的人都看到了他,曾興怪叫:“哎,這誰啊?你怎麼把外人帶到那裏麵去了?”
程夕沒有理他,拉起陸沉舟快步走了出去,走出老遠,還聽到曾興在說:“太囂張了,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她不是被放假了嗎?還天天跑醫院來給誰看啊?”
進了電梯,程夕總算鬆了一口氣,然後她就發現,陸沉舟還被她攥在手裏。
她連忙鬆開手,小心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