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蕭木葉沒有回家,謝橋讓她回去她不肯,最後在他房間裏的沙發上窩了一夜。
夜半睡不著的時候,她出去吸煙,接到了羅珊的電話。
這個電話號碼,隻有羅珊知道。
“傅太太。”羅珊聲音嘶啞,好像哭過了:“傅先生找不到你,差不多瘋了,現在正在趕往機場。”
蕭木葉就知道會這樣,她緊緊握著後樓梯的欄杆:“現在非常時期,我不能讓他找到,你想辦法找人拖住他,隻要過了明早就行。”
“為什麼要過了明早?”
“明天,我和謝先生登記結婚。”蕭木葉拋出這幾個字,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羅珊,事已至此,求你幫我保守秘密。”
“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是我會的。”羅珊似乎在抽泣:“可是,你沒有見到傅先生的樣子,我好怕他會隨時倒下。”
“不要再說了,羅珊,我給他在臥室裏留了信,要讓他恨我,恨極了我才行。”蕭木葉匆匆掛了電話,她不想再從羅珊的隻言片語中想象傅驪山此刻的樣子。
她隻能閉上眼,用力將傅驪山的模樣從腦海中刪除掉。
可是,怎麼才能刪除掉?
人生不是電腦,按一個delete就可以的,有些人,有些事,蕭木葉窮極一生都不會忘掉。
但是,誰讓這就是她的命呢?
蕭木葉昨天晚上趁傅驪山睡著了,然後坐在他的身邊給他寫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數不多,塗塗改改半夜,她也不知道該寫什麼。
隻有寥寥數語。
傅驪山:
事實上,我還是恨你的,我是蕭木葉也好,樸蘭初也好,改變不了我恨你的心,翊冬不是你的孩子,我也從來沒有愛過你,這一切隻是讓你傷的更狠。
樸蘭初。
沒有語法,沒有章法,自己潦草又淩亂。
她寫完了塞在傅驪山的枕頭下,然後徹夜看他。
他的眉毛,他的鼻梁,他均勻呼吸起伏的胸膛。
她愛他的一切,卻不得不離開他。
多瓊瑤,是不是?
香煙又燃到指尖,蕭木葉都沒了痛感。
做了樸蘭初五年,她染了很多她以前沒有的毛病。
比如酗酒,比如吸煙,比如靠在牆上冷冷地看著別人笑。
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蕭木葉,還是樸蘭初了。
與其這樣,不如就做樸蘭初,她不是誰的救世主,但是謝橋是她的恩人,她隻能這麼做。
她不覺得自己偉大,隻是覺得自己太蠢,蠢到必須傷害傅驪山才能幫到謝橋。
不過,誰讓傅驪山強大呢?誰讓他像一座巍峨的山呢?
她在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因為謝橋的身體,所以她讓唐秘書將辦理結婚登記的工作人員請到病房裏來,因為謝橋的身份,所以他們同意特事特辦。
這是秘密進行的,蕭木葉把自己的身份證明交給工作人員,謝橋的在唐秘書的手裏,唐秘書剛要伸手的時候,謝橋拉住他:“等一下,我需要再和蘭初談一下。”
“不用談了,我是個成年人,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蕭木葉不由分說地將謝橋的身份證明文件都交給了工作人員。
謝橋腫脹的眼睛無奈地看著她,以前那是一雙多清澈多幹淨的眼睛,可是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謝橋是個難得的好人,為什麼要讓他受這樣的苦。
也許這個世界,就不是公平的。
蕭木葉緊緊握著謝橋的手,與其說是在安慰他,還不如是在堅定自己。
反正已經傷了一個人,那就一定要救另一個人,這才劃算。
工作人員將他們的身份證明錄入電腦,然後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發給他們一人一個紅色的小本子。
蕭木葉想起來,五年多前,她和傅驪山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小本子,隻是那時候他們都心不甘情不願。
五年後,她以另外一個身份,和另一個人領了結婚證。
她把本子打開朝謝橋笑笑:“現在開始,我能叫你老公了?”
謝橋蠟黃的臉上卻沒有笑意:“蘭初,你,”他說了一半再也沒有說下去,蕭木葉把結婚證放進包裏:“我去律師樓,去去就來。”
謝家歡還在律師樓等她跟她拚命,她還有一場又一場的硬仗要打。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謝橋,他看著窗外,其實窗外什麼都沒有。
她知道,謝橋不忍搭進去她的一生,但是她不知道,從離開傅驪山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經毀了。
她匆匆趕往律師樓,謝家歡已經在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