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傳奇故事
作者：劉 德 李克南
一
董衛華是職業高中的學生，他自認為在職業高中讀書沒有前途，經常逃學。這天，他在網吧裏泡了半天，中午回到家裏，見到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在他家中做客，他依稀認出這是爸爸的老同學王海祥。
父親董傳軍見董衛華回來，就對他說：“衛華，你還認識你王叔叔嗎？他在外地工作，我們都十年沒見麵了，這次他是借出差之機，順便來看我的。”董衛華說：“我小時候，王叔叔還給我買過玩具手槍呢，我怎麼能不認得？”說完，就進自己房間去了。
王海祥見董衛華關上了門，對董傳軍感歎道：“十年不見，這孩子都長成大小夥子了，想當初，你把他撿回來時，孩子又瘦又小，連哭都有氣無力的像貓叫，我還以為養不大呢。”董傳軍在一旁直向王海祥使眼色，說：“你小點聲，衛華還不知道他是抱養的。”
可他們哪裏知道，董衛華已經清楚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長到18歲，他才知道，原來他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而是撿來的“野孩子”。
董衛華的爸爸是一家企業的技術員，媽媽在一家製衣公司做工，這一段時間，他爸爸身體不大好，請長假在家休息。媽媽忙裏忙外，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
王海祥走後，董衛華因為知道了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心裏與父母產生了隔閡，上學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很晚才回家。他爸爸董傳軍也變得心情焦躁，脾氣越來越壞。
這天上午，都快十點鍾了，董衛華才懶洋洋地起床，董傳軍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大聲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懶蟲，有一天我和你媽都死了，看誰養活你這個小兔崽子！”說著，從抽屜裏拿出1000元錢，扔在董衛華腳下，說：“這是路費，從今天起，你就和那些農村的孩子一樣，自己出去打工吧！什麼時候有了一技之長，能夠獨立生存了再回來，不然的話，你就死在外頭好了。”
18歲的董衛華，正是青春期男孩逆反心理最重的年齡，眼見養父這般輕視、作踐自己，心裏十分窩火，一賭氣，撿起地上的錢，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出門去省城打工去了。他想，那麼多農村孩子都能到城裏打工掙錢，難道我就不行？我非要混個樣來給你看看不可。董衛華哪裏知道，現在農村青年外出打工也都是有備而來，不僅身份證齊全，還有當地勞動部門的介紹信、崗前培訓結業證書，而且大多結伴同行，由老鄉相互介紹，這樣才能順利找到工作。像董衛華這樣身無一技之長，一看就像個離家出走的半大孩子，哪個用工單位敢收留他？
董衛華四處求職碰壁，甚至連在小飯店幫人家洗碗的活也沒找到。就這樣，他到省城還不到半個月，身上帶的錢就用完了。接下來，他像流浪漢一樣東遊西蕩，蓬頭垢麵，灰心到了極點，幾次想到家裏的舒適、安逸，他忍不住想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接自己回去，可一想到養父對他“怒其不爭”的鄙夷眼光，想到養父趕他出門時的無情，他又打消了回家的念頭，他決定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機會，甚至有奇跡出現。
這天黃昏，董衛華正在想著如何找個地方混口飯吃，忽見一個中年男人騎著一輛三輪車，吃力地上一段斜坡路。他不假思索地走過去，從後麵幫助他推車上坡。那人輕快地把車騎到坡頂，回頭一看是個半大小子在幫他推車，就停下車，一瘸一拐地走到董衛華麵前，滿臉戒備地問他：“小子，你幹什麼，想偷我車上的東西嗎？”
董衛華趕緊解釋說：“大叔，我是看你上坡艱難，順手幫你推車的。”那人聽他講話文縐縐的，不像個壞人，口氣緩和下來，“你是不是和你父母鬥氣，離家出走？”董衛華撒謊說：“我爸爸生病了，我是出來打工掙錢給爸爸治病的，可因為沒有技術特長，直到今日還沒找到工作。”最後，他祈求瘸子能給他兩塊錢，買幾個饅頭吃。
瘸腿男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問了一些情況，然後說：“我是從外地來這裏做生意的，腿有毛病，人家都叫我徐瘸子，要不，你給我做個幫手如何？”董衛華千恩萬謝地答應了。
董衛華跟著去了郊區徐瘸子的租房。進門後，徐瘸子讓董衛華洗了臉，又拿出100元錢說：“小董，你去院子外巷口那買一隻鹽水鴨，切一斤豬頭肉，再買一瓶雙溝酒，咱倆喝兩杯。”董衛華依言買好東西，回到徐瘸子家，卻見門上鎖了，一轉身，見徐瘸子正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回來。董衛華明白了：這瘸子剛才是試探他，看他拿了錢會不會跑掉。
徐瘸子見董衛華尷尬地站在門口，一邊開門一邊笑眯眯地說：“進來吧，我剛才去了趟廁所。”
二
吃過晚飯，徐瘸子毫不隱瞞地告訴董衛華說，他是無證商販，就是在城管不注意的時間和地段賣些零碎小商品。還說，他最近廉價進了一批手提包，男式女式都有，這些東西外表精致，實際上都是家庭作坊製的，他正需要請個人幫著銷售。董衛華心想，這能賺什麼錢啊。徐瘸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隨即對他說：“小子，你別看不起這小商品，告訴你，無論幹什麼，隻要肯動腦子，就能賺大錢。”
第二天上午，董衛華隨徐瘸子來到一住宅小區外擺攤。徐瘸子讓董衛華幫他把手提包從三輪車上卸下，按不同式樣、品種擺開。然後，徐瘸子拿出一遝百元鈔票，讓董衛華在每個手提包裏放上一張，再把拉鏈合上。
見董衛華不解的樣子，徐瘸子神秘地說：“等一會兒有人來買包時，你在旁邊假裝看書，他挑揀包的時候，隻要不把裏麵的錢拿走，你就裝作沒看見。而後你就……”董衛華聽他這麼一講，不悅地說：“這不是讓我騙人嗎？”
徐瘸子有些生氣地說：“我們隻是利用有些人想占小便宜的心理銷售商品，怎麼能說是騙人？要不用這一招，誰買你這小攤上的東西？”董衛華想不幹，可看到徐瘸子不屑的表情，再想想自己的處境，就沒再說什麼。
臨近中午，擺攤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徐瘸子大聲叫賣：“快來看啊，新式手提包，清倉大甩賣，同樣的產品比正規商店便宜幾倍，質量絕對有保證……”一會兒，一個買菜回來的婦女走過來，好奇地拿起一個女式坤包看了看，又拉開拉鏈，想檢查一下質量，突然看見裏麵裝有100塊錢，連忙合上拉鏈，抬頭見徐瘸子還在大聲招攬行人，小夥子低頭看書也沒注意到她，忙問道：“老板，這包多少錢？”徐瘸子說：“看在你誠心想買的份上，收你60元算了。”那婦女二話不說，馬上付了錢，拿著包走了。
婦女剛走幾步，徐瘸子一使眼色，董衛華追了過去，說：“阿姨，不好意思，我剛才收的100元賣包的錢，裝在這個坤包裏了，我爸爸不知道。不信你打開看看，錢的左下角還有一點藍墨水呢。”說著，從那婦女手裏拿過她剛買的包，拉開拉鏈，拿出了那張100元的鈔票，果然上麵有一滴淡淡的墨水印。
不等那婦女反應過來，董衛華把100元錢放在了口袋裏，轉身回攤位上去了。那婦女張口說不出話來，本想占個小便宜，不想還是被人“宰”了。她知道，這種坤包20塊錢也不值。
不到十天，靠這種騙人的手段，徐瘸子這批假名牌手提包全賣完了。董衛華這幾天雖然解決了溫飽問題，可良心上總覺得過不去，因此顯得悶悶不樂。
這天，徐瘸子給董衛華買了一身新衣服，還給了他300元錢，算是打工的報酬。飯桌上，徐瘸子喝得暈暈乎乎，端著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跟著我怎麼樣？我沒虧待你吧？”
董衛華說：“這樣天天騙人總是不好。我覺得還是做個善良、正直的人，心裏才踏實。”
徐瘸子一聽這話，笑得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你善良、正直，卻淪為小叫花子；我卑鄙、無恥，卻天天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是為什麼？你才讀了幾天破書，就和那些臭知識分子一個毛病，天真、迂腐，死要麵子。我告訴你，人沒有虎狼凶猛，沒有獅象力大，卻照樣能夠擒狼縛虎，獵獅馴象，靠的就是腦子。你再看看，這滿街的店鋪，哪一樣生意不是機巧百出，騙人有方？往高雅點說，這就是生存智慧。”說完，舉起酒杯，對董衛華說，“小子，我的話留著你慢慢琢磨吧，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