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沒有再追問下去,因為他們隻是第一次見麵,還沒熟識到能夠彼此敞開心扉的地步,也許她與他一輩子也就這一次的交集,而她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缺憾,路上的人能有這樣的際遇已經是莫大的緣。
於是她說:“我要走了。”
“你不應該經常一個人出遊,對一個女孩來說不應該。”他依然輕輕的重複。
丁靈猶豫了一下,但沒說出任何話來。
他們彼此靜默著,樹的葉子幽幽的飄落,撒滿一地,起風了。
她俯下身,撿起一片熟透的樹葉遞給他說:“送給你,請好好收藏。”
“我要走了,這就要走了。”丁靈看著韓易悠接過樹葉終於顯得有點緊迫起來,“真的就這樣走了。”她希望他能挽留一下她,或者主動說送她回家。
韓易悠看了看遠處,再抬頭認真的看著丁靈點點頭說:“恩!旅途中的人終歸是要分手的,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會!也許不會!”
“我說會。”丁靈表情堅定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堅持,那時候的她就像四季般明朗、直接。
不管會不會,你可以來找我的,他從上衣口袋掏出一隻筆,走近,拉起她的手,寫下一串數字後鄭重的又強調了一遍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叫韓易悠。”
做過這一切,韓易悠走了,他往山頂,而她往山下。
回到住處,丁靈拖著疲憊的身軀重重的倒在床上,這個秋天,她突然想要獨立,決定離開父母,離開學校,也許這個想法早就萌生,隻是在那一刻突然變得特別堅定和義無返顧。
躺在堅硬的竹床上,她又開始做夢,也許隻要跟床有關,就便有夢,她想要用自己的雙手創造美好的未來,有時候覺得這個夢似乎也不難,覺得自己的願望也不怎麼的貪心,隻是希望讓自己活著有尊嚴,想讓家裏人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再見韓易悠是兩天後的一個早晨,空氣清新濕潤,一切都似乎注定了他會在那裏安靜的等待著她的出現。
如果那個寂靜清爽的清晨,她沒有下那個決定,抑或如果她沒有喜歡上畫畫,如果……隻要這如果中的一個,她便再也遇不上韓易悠,所以這在丁靈看來,那便是注定。
早起是丁靈的習慣,因為她有一對勤勞而辛苦的父母,他們需要早起謀生,而她亦為了吃上那熱騰騰的早餐,也必須早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最終習以為常。
她像平常一樣從後門出來晨跑,穿過彎曲的竹林小路,再輕輕的從潮濕的泥路走到街上,然後繞著南山路回住處。
每每經過南山路,她都會作幾分鍾的停留,因為那裏有一個讓她向往已久的殿堂,那裏有一個放滿盆栽的花園,她總是不經意的被各種造型奇特的盆栽吸引,而每次經過那裏,她都會留戀的多看幾眼。
她曾經有幾次試圖闖入的念頭,但最終都臨場退縮。
她還記得八歲那年,因看到鄰居家的梔子花開的嬌豔、芬芳,一時按捺不住便采摘了一朵,可偏偏不湊巧,被逮了個正著,不但花被沒收,還挨了父母一頓批,最尷尬的莫過於那鄰居見一次說一次,好歹年紀小,歸罪不懂事。
長大後,她反思後認定一切都得歸罪於人的欲望及僥幸心理所致。她認為當一個人的欲望超過理性認知的時候,便會做錯事。
那些天來,她的內心一直在激烈的角逐。
她說:“走吧,回去吧,你要控製自己的欲念。”
另一個她又說:“去吧!沒什麼,隻是看一下就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被發現,也會得到體諒。”
於是她一步一步的往階梯上走去,帶著點決然,帶著點一意孤行。
越接近目標,她就越左顧右盼起來,生怕旁邊突然跳出個人。
終於到了,丁靈鬆了口氣,她想,一般人,誰會這麼早起床,於是膽子又大了點,她開始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妥,就徑自欣賞了起來。
但她總不是個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