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神仙聽張衝說要告辭,很有些意外,急道:“今日就是中秋節了,怎麼著也要過了節再走吧?“
張衝笑道:”小侄這次出來,原本就是有事要辦的。前幾天一直被困在這寶山鎮上,已是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圍也解了,我想還是早些動身的好。“
康神仙笑道:“耽誤都耽誤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咱們爺倆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可還真沒有個機會,坐下來好好說會子話,不如你今日就留下來,咱們好好喝兩杯。”
張衝躬身微笑道:“老伯賜酒,敢不敬受?怎奈小侄確實有要事,等我辦完了事,一定回來陪老伯喝個痛快!”
康神仙見張衝去意已決,也不好再強留,歎了口氣道:“好吧,也不知道你們每天都忙些什麼,大過節的都不消停。一大早老林兒就跟火燒屁股一樣,走都走不及,現在到了你,也是走得這麼急。“說著朝外喊了一句:“來人。”
話音剛落,一個小廝便從門外走了進來,低頭垂首站在門口等吩咐。康神仙道:“通知廚房備一桌酒席,我要與張少爺餞行。”張衝急忙攔住道:“老伯不用麻煩了,您老的好意我記下了,今日太急促些,我那幫兄弟早己經出發了,我過來給您老請了安,便要去追他們去。”
康神仙有些生氣地擺了擺手,對小廝道:“下去吧!”說完扭頭坐下,也不看張衝,隻低著頭道:“酒來不及吃,茶總能有時間吃一杯吧!”
張衝見康神仙神色不對,急忙陪著笑,挨著康神仙坐了下來,道:“老伯的好茶,小侄求之不得,便有多麼急的事也要討一杯吃。”也不用康神仙吩咐,順手從幾上取過茶罐,打開蓋子。又見茶幾下麵的格子裏有裁好了的四四方方的白宣紙,便抽了一張放在幾麵上,將茶葉倒在紙上攤開,先挑了最粗的放在茶壺底部和滴嘴處,再放上細末,最後才將剩下的粗葉放在上麵。
隔著小幾幾步遠的地方,擺著一個精製的下大上小的塔形木架,最下麵的一格裏放著木炭,中間一格裏有一把小扇子和一副精鋼的筷子,最上麵那格座著一個紅泥的小火爐,約有六、七寸高,火爐四周紋著蘭草的花樣,爐門左右鐫著“碧沉霞腳碎,香泛乳花輕”的句子。爐上砂銚裏的水開得恰到好處,銚緣的水泡湧如連珠,正是“蟹眼已過魚眼生”之時,張衝見了,便走過去,提過銚來,揭開茶壺蓋子,將銚內的滾湯,沿著壺邊高高的衝了下去。直到壺內水滿,茶沫浮起,才舍了砂銚,拿起壺蓋,從壺口輕輕刮去茶沫,然後將壺蓋蓋定,又提起砂銚,將滾水淋在壺上,回手又將杯子淋熱了,洗完了茶杯,將盤中之水傾倒到茶洗裏去,這時,茶壺的外麵的水也正好蒸發完了。
張衝見茶已熟,便端起茶壺,不急不緩地轉動著手腕,使了個“關公巡城”,將茶斟好,取了一盞恭恭敬敬地捧到康神仙的麵前。康神仙接過茶杯,慢飲細酌,啜畢又將杯口移近鼻孔,閉著眼睛回味著茶香,良久,才放下杯了,睜開眼睛,歎道:“沒想到賢侄竟然泡得一手好茶。”
張衝心中暗笑,這本事還是他在做銷售的時候練成的。做銷售的鐵律,客戶喜歡喝酒,便要陪著喝酒,客戶喜歡品茶,就要陪著品茶,客戶喜歡洗澡,那就得陪著桑拿。當年為了拿下一個好茶客戶的單子,他沒少下在這方麵上下功夫,沒想到現在又派上了用場。
康神仙已經從林翼那邊了解了張衝的大體情況,知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山寨中的一名小嘍羅,今日見他泡茶的手法嫻熟,很有些閑散人的氣度,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忍不住細細打量起張衝來。
見康神仙用詫異的目光看著自己,張衝笑道:“好久沒有泡茶了,手都生了。也不是我泡得好,而是有幸在老伯身邊,好茶,好器,好心情,若再泡不出一壺好茶來,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康神仙擺了擺手道:“你也不用太謙虛了,就你這泡茶的功夫,沒有幾年是出不來的。跟在老韓那莽夫身邊,還能有這種閑雅的情致,也難為你了。”說著又飲了兩杯,這才停了杯,坐在椅子上楞了半天,慢慢開口道:“賢侄啊,我有句話在心裏憋了好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張衝聽了,急忙站起身來,行了個禮道:“老伯真是折煞小侄了,蒙老伯教訓,那是我的福份,豈有當講不當講的道理,還請老伯教誨,小侄洗耳恭聽。”
“好吧,這話說起來倒顯得我有些為老不尊重了。”康神仙長歎了一口氣,道:“我來問你,你與那辣手文君,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