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識玉簪謫仙思凡 傳聖旨羅錦勸席(1 / 3)

待到稍晚一些,風城非興致愈濃,便邀留月飛白在宮中用晚膳,花自妖自幼觀摩長姐應酬,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便主動告罪離開,隻說尚有家中店鋪要巡視檢查,不能久留。風城非自然不多留她,隻讓雪蓉送她出去。

花自妖與雪蓉走了一路,雪蓉忽然笑道,“花小姐也喜歡九殿下麼?”

花自妖正在回味方才風城非一顰一笑,冷不防雪蓉一問,隻得訕訕一笑,雪蓉轉過身子麵對她,“花小姐若是真有心,我就給你提個醒兒,這禁步也不是胡亂就能送的,一則是隨身佩戴的體己物件兒,二則還帶了聘禮的意思,難道花小姐不知道?”

清秀少年身量未足,身長隻到自己下巴,眼神慧黠卻如小狐狸,哪裏有方才那般怯弱有禮?花自妖忽然想起剛才那曲《棹歌》是他自彈自唱,便多了分敬畏之心,訥訥道,“我對這些不了解,父親很早就過世了,也沒有說過聘禮是這樣的規格。”

雪蓉一怔,旋即眼底多了幾分怒意,“哼,你沒有父親?好歹你是花家嫡出,還是個女兒身,她們能怎麼薄待你去?”

花自妖並不知道眼前的小小少年為何突然發難,而得知雪蓉的父親出身青樓,雪蓉小時候受過諸多冷眼欺辱雲雲也是後話了,此刻她隻覺得這個男兒怒容帶嗔,竟然有些可愛。

雪蓉慢慢平複,“再往前兒走就是正門了,你自去就是。”

花自妖抱手行禮,便要轉身離開,忽聽雪蓉在身後道,“誒,我跟你說,這禁步你原是給了殿下的,殿下既賞給了我,我是斷不會退還的。”

花自妖笑道,“既然送給殿下,就已經是殿下的東西,殿下給了你,你就隻管收著,我自然不會再找你要回來。”

雪蓉臉色發紅,吊起眼角看她一眼,轉身就走,花自妖不知又怎麼得罪了他,隻好笑笑作罷。

花府深處春味濃烈,花自安剛沐發完畢,閑坐一張白木椅子上晾發,院內長溪發出淙淙聲響,顏色漂亮的肥鯉魚湊上水麵啄食錦簇的落花,天邊已有一輪杏黃色新月浮出,山上古鍾也發出渾厚聲響,十分清淨。

晚鍾一遍遍敲,花自安索性閉目晚禱,思索近日諸多事體,竟然都在此刻顯得遼遠,一時間有些恍惚,紅色浴衣更襯膚色白淨,花自安五官立體深邃,此刻與身邊花樹蟲魚氛圍一起,竟然聖潔猶如佛陀。

青宛踏入院子裏正好見到一副謫仙晚禱圖,便欲將手中瓶子輕輕擱置,花自安對聲音敏感,輕輕睜開眼,見青宛扶著早間裝過梅酒的水瓶,此刻卻插了青白兩枝梅花,蒼虯老枝有冬日嚴酷痕跡,開出的花朵卻十分鮮嫩。

花自安微微一笑,“隻有你得到了個中三味,青軒青揚是怎麼也不願意跟我學插花的。”

青宛低下頭,“青軒青揚一文一武,奴才便隻能在藝上多琢磨了。”

花自安抬頭看她一眼,忽然道,“你今年可有二十歲了?我過些日子給你尋個小侍。”

青宛臉色一紅,“奴才今年都二十二了,奴才不好男色,隻願意陪著少主。”

花自安靜靜道,“是了,你比我年長五歲。”她忽然揚首微笑,“你過來。”

青宛不知她要做什麼,依言俯身下去,忽然被她勾住了脖子,一下子便被吻住了唇,腦子裏轟然一聲炸開,手裏還扶著那水瓶,鼻間全是花自安沐發漿的白桃香氣。

恍惚間還記得不能弄倒了水瓶,花自安的手還在她脖子上撫弄,她力氣極重,忽然扯落青宛頭上束發的青白玉簪子,青宛的頭發滑落至肩膀,又覆上花自安的手。

青宛喃喃,“少主…”她神色已然迷離,花自安卻又放開了她,青宛猶自怔忡,心裏空覺失落,忽然醒覺,大剌剌後退一步,水瓶被一邊衣袖勾帶著歪斜,“砰”一聲觸地,滿目都是玻璃碎屑。

青宛麵紅耳赤,滿心懊惱慌亂,口中語無倫次,“奴才..奴才這就弄幹淨。”

花自安隻看她一眼,語氣陡然冷淡,“你下去吧。”

青宛一愣,見花自安麵上無波無瀾,全不似方才柔情似水,心裏像被鞭子狠狠一抽,生疼不已。

終於無人在側,花自安緩緩攤開手中的青白玉簪,和闐玉,遍布梅花紋,紋路碾製的散淡自然,一如那個人的泠泠風骨。

她用力握緊,竟覺得溫潤的玉石也有了鮮明的棱角,心裏被戳的隱隱作痛,那玉簪上的字跡還帶著自己初次試煉的稚拙,飛,白。你竟然連簪子也不願留下。又是什麼時候贈給了青宛?

晚鍾已經安靜,殘照餘暉中香氣滿鼻,溪水聲音卻有些懨懨,這才是真正的春意,都是熱鬧,唯獨自己是一個人。

待到花自妖向長姐彙報今日入宮情況,已是稍晚時候,花自妖重新換回普通布製衣裙,僅斜插一支青鸞挑心就固定了發髻,麵色雖有倦怠,眼神倒是雀躍。

花自安依然是長發披散,正靠在床上讀書,花自妖滔滔不絕說起今日九皇子殿下如何好看,衣服款式簡單得體,還有與白哥哥談古論今,詞曲文章插花品香,乃至烹茶煮酒,都是如何如何相契。

良久,她漸漸安靜下去,似乎還在拚命回憶,花自安從身側小幾上取過一隻大口的白玉杯,倒水遞去,“慢點說,先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