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走後,我也沒有多餘的想法,就是等她回來。
她在非洲的三個月時間裏,因時差的關係,作息時間跟我差不多正好相反,我在線時她休息,她在線時我睡覺,我說的話她要第二天才收到,她說的我也得隔天才能看見,這樣的狀態下,很難深入地聊什麼。
盡管如此,她在那頭的狀態我還是能夠有個大致掌握,我這邊的情況她也基本知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我會在第一時間跟她說。她那頭有了啥新鮮見聞,也會跟我分享。
在等待的日子裏,王貴曾展示過一次肌肉。
公司一個拆遷項目,因為體量很大,要找一支專業拆遷隊伍,按正常程序,找拆遷隊要走招投標程序。但在辦公會上總經理直接說集團主要領導已經打了招呼,要給某某拆遷公司來做,安排主管招投標的副總把程序給補上。大家聽他這麼一說,也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近千萬的工程就這麼內定了。而總經理說的拆遷公司,正在王貴旗下。
公司打算拆遷的,是四環邊上的一片老廠房。十年前工廠停工之後,廠房就租給一私人老板經營。地理位置極佳,那人在上麵擅自改建擴建,做成了規模龐大的商貿市場,每年能收取上億租金,公司卻連零頭都拿不到,所以在合同到期之後,決定不再續租,要收回來建寫字樓。
拆遷隊伍內定之後,第二天上午,王貴就帶人過來會商下一步工作計劃,公司董事長和總經理都參加了會議。王貴那邊分管他拆遷公司的副總自我介紹當年曾是國旗班班長,北京城裏好些重要項目,都是他帶著一幫兄弟拆的。對我們單位的商貿市場,他也是信心滿滿,說不管對方什麼來曆,遇到他就算遇到了克星。一席豪邁的話,把兩個主要領導說得眉開眼笑。
但事情並不簡單。大家還在會上為如何快速騰退商戶的事群策群力,市公安局一個處長就給董事長打來電話,過問商貿市場續約的事,說商貿市場幾千商戶已經聯名給公安局寫了報告,要是公司不跟那個私人老板續約,硬要拆了市場,幾千商戶就集體去天安門上訪。讓公司再斟酌斟酌,不要輕舉妄動。
首都維穩大過一切,這話從市公安局一個處長口中說出來,不能不好好掂量。在人家轄區裏,得罪了這些大爺可不是明智選擇。於是會議也就從如何組織強拆,到如何防止對方集體上訪了。
見會議朝著跟自己無關的方向發展,王貴帶著人先走了。我送他們離開,在電梯口王貴很不屑地說,看見了吧,這就是你們國企的風格,辦點事瞻前顧後,拖泥帶水,啥都要講政治,還能幹什麼呢。
王貴所講不無道理,商貿市場要是私人的,房屋場地早收回來了,誰管它維穩不維穩的事呢。不過這也是個體製性的問題,並不能怪罪某個領導。
公司這邊還沒想出來有效的應對之策,私人老板再生一計,偽造公司公章做了份假合同,把租賃期限延長了二十年,並且成功在工商局辦理了登記,取得了營業執照。
明明是假的東西還能辦成,可見世道真的不是很好。
麵對既成事實,集團董事長隻得親自出麵協調,找到了主管副市長。副市長在我們報送的請示上麵批了意見,要求快速推進商貿市場拆遷工作。
這一招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不幾天區長就帶著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去商貿市場轉了一圈。隨後區城管局長主動來拜訪我們董事長,商討拆除商貿市場違法建築的方案。
一番深入討論之後,考慮到私人老板黑白兩道平趟,作為國有企業又不能亂來,便拿出一套多管齊下的方案:一是采取法律手段,去法院起訴,要求按照合同約定走人;二是針對市場內的火災隱患向區消防支隊打報告,希望能盡快查封;三是向區工商局報告承租人偽造工廠騙取工商登記的事實,吊銷對方營業執照;四是針對市場內的違法建設,由城管組織進行強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