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特別篇:書生掌櫃相見遲(2 / 3)

機閣他已經知道了,雖然知道的內容很少,但江湖中,那個仿佛是應劫而生的另一個組織,他卻絲毫不得知。

他很想知道這個組織,所以他開始喜歡青樓,因為他覺得青樓很符合這個組織的特點。機閣之所以無法找到,也許是因為機閣本身就藏在某些別人無法懷疑的地方,所以書生覺得,青樓,客棧,這兩處最方便掩人耳目交換情報的地方,便有可能是兩個組織的真身所在。

但書生也不是非常在意。因為一切沒有必要。

很快,真的很快,他就會死了。如果一個人一心求死,那麼便離死亡不遠了。

他對宰相的最後一句,是格殺令,為的,便是要讓自己死去。

整個計劃是借下第一樓引來武林中人,但計劃中有極為重要的一環便是,下第一樓現任的主人,必須是一個能讓眾人相信的人。

於是書生出現了。

當年,那個下最為忠義的將軍沈潮崖的兒子,沈獵,曾經下第一樓保護者的後人。

憑借著這個身份,他才能讓這個計劃真正的瞞過海。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一絲不安。隨後他又自嘲一笑,為何需要不安,自己很快就會死去。

生命總是會有遺憾的,對於書生來,大概機閣和那個不得知的神秘組織算是遺憾之一,另一個遺憾便是,自己父親,曾經窺見的關於帝國的秘密了。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會讓一個下皆知的忠義之人不得不死?

他不知道。

宰相也不知道,將軍項武也不知道,甚至陛下也是幾年前才繼任,也不知道。也許機閣知道,也許那個神秘組織知道。

可是,這些年,或者這輩子,他算無遺漏,卻始終無緣這兩個組織。

不過,人生也該有滿足了。他追隨項武多年,替帝國打了很多勝仗,了卻了父親生前遺願。

當年先帝為了防止秘密泄露出去,本打算對沈家滿門處斬,但宰相力保,使得沈家得以存活,書生雖然被高人所救,但為了報恩,尊宰相為義父。雖然這些年宰相其實也隻是利用他的謀略,但同樣的,他也利用宰相這個機遇,盡可能的鏟除朝中的官員,尤其是經曆過他父親事件的。

但這些年,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義父的野心。他也錯殺了不少人。

此次武林大會,將會有更多人死去,所以,這也將是書生為宰相所獻的最後一個計策。

待到武林大會有了結果,自己隻要以沈家後人的身份將武林群雄騙進那棟樓,便大功告成。

宸回回來的時候,武林大會已經結束。

關於最後一戰,武林盟主是寧無邪。這些年他也聽過一些關於寧無邪的傳言。如今,他取得了武林大會的第一,便是實至名歸的武林盟主。

隻是丁七兩告訴他,暗海劍客蘇怨楚是忽然離開武林大會的,仿佛遇到了什麼很厲害的人,宸回也有些惋惜。

無論是帝國人還是楚國人取得了武林第一,對他來都沒有什麼。

他有一件事情要辦,潛入將軍府。

丁七兩聽到宸回這個想法的時候,嚇了一跳。萬沒想到,平日裏連城都不進的宸掌櫃,消失數日後竟要潛入將軍府。

傳聞大將軍項武,在戰場上無人能敵,放在江湖,那也是稀世高手。而他府中,也不乏武藝高強的護衛。

不過瘋狂歸瘋狂,丁七兩還是同意了,自己老板似乎洞察了什麼,而他也總覺得,這次武林大會怪怪的、

三更時分。

將軍項武的書房裏卻還亮著燈火。他看不起武林中人,但是這種看不起並不是輕敵,他隻是不屑於江湖的秩序,一群無秩序的人,又如何能跟以秩序為首的軍人比。但因為那群人實力確實強橫。所以他不得不多次確認明日用什麼路線什麼陣型包圍,會最快最好。

老徐在一旁,看著自己主人久未動作,道:“主人其實可以放心,其實主人這一環並不難,隻要書生將人都困在了下第一樓,憑借鬼廚的毒藥,到時候江湖中最為強大的這些人,在一個時辰內,都將無法行動,時間是絕對充裕的。畢竟,西郊並不遠。”

項武搖了搖頭:“一個計劃,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往往不是最難的地方,而是最後的地方。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書房之上,丁七兩和宸回皆是一驚。

這次武林大會,果然是個陰謀。

二人繼續聽,越聽越是心驚,帝國這次若真是成功,怕一次便會讓武林蕭條數十年。

便在此刻,將軍項武忽然抬頭,怒聲道:“來者何人?”

宸回和丁七兩一驚,心道自己藏的如此好,竟然還被發現?可忽然間,項武動了,卻不是衝他們而來,

宸回遙遙望去,仿佛看到一個人影,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將軍府的林樓裏騰挪跳躍。

片刻後夜空裏傳來一陣笑聲:“哈哈,都京都好,以前我不敢來,不過今來都來了,肯定要來偷點東西。隻可惜啊,那棟下第一樓俺偷不走。”

霎時間,將軍府衝出數百名護衛,其中不乏武藝高強之輩。宸回和丁七兩趁亂而逃。但那盜賊,竟然也在眾多人視線中逃離。

待到遠離將軍府,宸回問道:“那賊輕功真是俊,可惜呀,當賊不如當我的跑堂。

丁七兩道:“江湖中能有這種輕功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南蠻秘境的賜之子,阿卡思。不過他不會來到帝都的。今日你看見的,應該是大盜風展。”

隨後丁七兩又問:“為何你知道帝國會有陰謀?”

宸回道:“那個書生曾經是這個將軍的軍師,我隻是覺得,帝國如果要有什麼陰謀了,那麼明日下第一樓大宴群雄是一個不可以錯過的機會。

丁七兩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

他道:“這是我出門在外采食的解毒丸,能解百毒。你先吃了。”

宸回道:“有這種好東西,你怎麼不早拿出來。”

丁七兩笑了笑道:“往常你吃的東西都是老子做的,能讓你中毒?不過進了京城,路邊乞丐的饅頭在我看來都可能有毒。”

宸回點了點頭道:“你這人雖然是個粗人,卻也粗中有細。”

丁七兩道:“九大派以及整個江湖精銳都將聚集下第一樓,因為我是是廚子,所以我知道,最好的方式便是,食物中下毒。這世間有很多毒中了過後我解不了。但我卻能有辦法防住讓其不中。”

宸回也拿出了一個號角。遞給丁七兩,道:“我已經安排好幫手,明日或許會出現你我無法應付的事情,我恰好認識一個絕世高手的同伴,你記得,關鍵時刻吹響這個號角。”

丁七兩有些摸不著頭腦。

宸回隻是神秘一笑。

……

次日。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書生。當由慧苦大師告知,書生便是當年下忠義無雙的沈潮涯將軍之後的時候,場間所有人都有些就驚訝。

很多人經曆了那次事件。很多人都對沈潮涯之死有些惋惜。

但也就僅僅如此。

當年那座樓被一個神秘高手拖上去,不知所蹤。很多人猜想過去向,不過似乎落在沈家後人手中,最為合理。

書生的表情一直在微笑,隻是無法探知到的眸子深處,才流露著仿佛看死人的目光。

江湖是看客的江湖,對於書生來,唯一的俠客便是弛硯嵐,但他已經老死了。

沙場上他借項武之手,殺了無數敵國軍將。

朝野上他借宰相之手,殺了當年所有順勢彈劾他父親的人。

如今,他要借這個保護過父親的下第一樓,殺了這些江湖中人。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罪人,同自己的父親不同。他的複仇裏濫殺了很多無辜之人。因為宰相告訴他的,所有當年順勢彈劾他父親的人,似乎很巧,都是宰相的敵人。

但書生也不在乎。從某起,他就不在乎了。

他知道自己要些什麼。

於是那個編了很久的故事便了出來。

當年下第一樓被一個神秘高手拉走,那人是父親和弛先生的至交。可惜他隻是將自己撫養成人,卻不教自己半點功夫。那神秘高手,下第一樓的主人必須是下第一。這座樓雖然丟失了原本要保護的人,但更加重要的意義是保護重要的人,而非局限於某一個人。

武林眾人所關注的絕學行意是否就在此樓中,書生表示並不清楚。但這個樓他坦言的確有很多秘密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隨後又講了很多。這些故事半真半假以至於根本無法讓人懷疑。

然後講到悲壯處,也是聲淚俱下。很多人都被書生打動了。

樓內,竟顯得有些淒寒。

隨後書聲道:“恭喜寧先生奪得武林盟主之位。這樓,我也當交付於您,隻是希望,寧先生莫要再讓有任何紛爭,因這樓而起。”

書生的極為誠懇。寧無邪行走江湖多年根本不信這些,但此刻,他還是信了。因為下群雄聚於此。

然後,所有宴會開始。一切極為正常,甚至也出乎意料的平靜。實際上九大派任何一個掌門都希望奪得下第一樓。但此刻,且不正麵與寧無邪作對充滿了困難。

這棟樓乃下第一神匠,公輸無構所造,據公輸無構擁有跨越了數個時代的才華。所以無論是誰,要掌握這棟樓都需要時間。寧無邪的確贏得了下第一樓。可他不是這棟樓所公認的主人。武林大會過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爭奪這座樓。

九大門派皆是心懷鬼胎。

但他們又怎知道,一切陰謀,都沒有實施的必要。

宸回和丁七兩吃著酒菜,丁七兩用廚子的角度來品,發覺這飯菜倒是做的有模有樣。宸回想起多年前,宸沙曾經對他過,關於下第一樓。

他裏麵住著兩個朋友。

其他的都沒有了。

如今從別人口裏,也稍微了解些關於下第一樓的事情。他跟別人不同,他相信書生。

別人相信,是因為不知道,即便懷疑也沒有根據。但宸回信。對下第一樓了如指掌,能造出幾乎一模一樣的樓來,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書生在下第一樓裏,待過一段時間。

真假摻雜的謊言,才最難拆穿。

可他也知道,一定會有陰謀。

想到此,宸回歎了口氣,這次他和丁七兩都穿著顯得有些肥大的袍子,宸回將兜帽戴上。見到此舉,丁七兩也警惕起來。

下第一樓最底層是個密室。宸回也是不久前發現的。所以宸回這樓跟下第一樓幾乎一樣,是因為連密室都有。

密室裏忽然殺出了一批黑衣人。

書生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跟機閣殺手接觸,但他始終無法從這群死士口中問出任何有關機閣的秘密。

武林中人們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一次鴻門宴。不禁有些驚駭,居然有這麼多殺手潛伏,而自己這群人都沒發現。

甚至連九大門派的首領都沒覺察出來。

寧無邪冷哼一聲,一掌擊向書生,書生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這扇,他一揮手,勁氣與掌力便相抵消,竟然絲毫不弱於寧無邪的一擊。

寧無邪欲要再動,忽然發現無法凝聚內力。

中毒了。

武林中人紛紛也都感覺到自己忽然變得酸軟無力,

酒菜有毒是江湖中常有的,甚至並不稀罕的事情。但無數俠客都在這種事情上,栽過跟頭。但對於這些行走江湖已久的,比如寧無邪這些人,他們似乎生注定隻能戰死,不能被毒死。很多毒他們都知道。

可術業有專攻。機閣裏有個專門做毒料理的廚子。也許寧無邪真正拿出實力的話,那個廚子一下就會死。但,他也有很多別的方法戰勝這些武藝高強的江湖中人。

所以書生絲毫不懷疑,機閣也許是將來武林中,乃至帝國最可怕的組織,因為它太全麵了。要對付這個江湖,是對它來根本不難,恰如此刻。

待到武林中人都倒下的時候,書生對那群殺手道:“命令是格殺勿論。這毒雖然厲害,但是還不夠厲害,一個時辰,便會失效。所以你們要快一點。”

殺手們並沒有理會書生。

書生的神情中忽然有了一絲解脫,他看著倒地不起,或者站立不穩的武林群雄們,冷笑道,你們沒有一個人配擁有那座樓,在你們看來,樓隻是達成江湖霸業的工具,然而你們又何嚐不是工具?

他又忽然有些落寞。

馬上就會死去,包括自己,這次任務他本就沒打算活。

機閣的殺手實力不俗,加上這次武林群雄皆無法反抗,很快這棟樓裏就會布滿屍體。然後自己再死去。

可是。場間還有兩個人可以行動。起先還有人能站著,書生沒有注意到二人,但此刻,藥效最濃的時候,所有人都當無法行動,卻唯有宸回和丁七兩例外,丁七兩手中隻有一把菜刀,但整個人氣勢卻變得異常淩厲。

在丁七兩看來,這次是這個書生要血洗江湖。書生的功夫或許也不弱,但丁七兩自信,沒有中毒的他,憑借解牛刀法,必然能勝過書生。也能勝過這些殺手。

但宸回攔住了丁七兩。

宸回的腰間並沒有劍,可他做著拔劍的動作。仿佛利劍將出。

丁七兩不解,書生也不解。

宸回拔劍,雖然並沒有劍。但是正在行動的機閣殺手們忽然都停住了。

丁七兩瞳孔皺縮,這種感覺他不久前體驗過一次,就是被暗海劍客蘇怨楚看了一眼的感覺,極為可怕,宛若實質的殺意劍意襲來。

隻是不同於蘇怨楚,隻能目光所及,宸回的劍意宛若風暴。宸回身上並無任何佩劍。可場間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讓人動彈不得的劍意。

這劍法,仿佛不屬於人間。

丁七兩看向宸回,這是他清醒狀態下,第一次見宸回用真本事。他是丁家後人,庖丁解牛刀法本就是刀法中的一絕。他對於武學的眼界向來不低,但卻沒見過宸回這樣的。讓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劍法。

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麼。

很的時候他的父親丁染跟他過。萬事萬物活著,無論活得多麼文明,究其道理,實施生存手段的,都要依仗武力。而數萬年前,當一切都還那麼野蠻的時候,人,就已經開始了武學之道。

江湖在什麼時候被稱之為江湖的,沒人知道,但江湖絕對比江湖這兩個字久遠。

所以武學的極限,也遠比人們認知的要深遠。父親曾過,這世間,有很多強到讓人無法理解的人。但在江湖裏卻絕難遇見。

或許,宸回便是這樣的人。

他有一間會走的客棧,他的日子雖然清貧,卻很悠閑。他對這個江湖似乎看得很淡很淡,若江湖真如江湖,那他便是湖邊看景的人,那些湖中深處的景色,他不羨慕不在乎。

隻是這樣的絕世修為,卻不知是怎麼來的。場間的那群殺手竟然真的無法動彈,入暴風中的一粒沙子,根本無法主宰自己的行動。

武林大會最終會變成這樣,誰也想不到。

書生站在場中央,仿佛是唯一的活人,他看著宸回,看著宸回幹淨透徹的眼神,曾幾何時,他也擁有同樣的目光。

可是如今,他已經髒了。

他為宰相殺過太多的人。

他曾經很痛恨自己父親,忠心了一輩子,卻依然被殺,這個世界充滿了惡人!然而

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比起宰相,似乎他更可惡,擁有濟世之才,卻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腐敗肮髒。

此刻,陰謀敗露,場間的武林群雄本來都要死,他自己也要死。可是殺手們卻被麵前這個帶著兜帽的蒙麵給製住。

這個人是客棧的老板,僅僅是看眼睛,書生就知道了。他擁有強到讓人畏懼的偵測能力。

果然,這個家夥是自己命中的克星,還真是討厭。上一次,在閻王臂上,因為他的出現,沒有死掉。這一次的計劃,本該衣無縫。因為他的出現,卻還是死不成。真的,非常討厭呢。

宸回了一句話:你不該死。他們也不該死。

書生笑了,笑聲由變大,他整個人都笑的顫抖著,眼裏笑出了淚光。

他道:“我死與活,對這個世界沒什麼關係。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這世間人皆會死。”

宸回:“其實每個人的死與活,對這個世界,都沒有關係。但每個人都要盡可能久的活著。因為隻要活著,就一定會遇見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