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行是讓時間妥協的力量,那麼此刻姬凝淵的手段,則是讓空間都足以破碎的力量。
即便是寧無邪與雲滄玄,在此時此刻也被這強大的力量震撼到。
當空中的那點光亮越來越龐大,當所有的雲層在一瞬間被撕裂,當星空都因為巨大的帝星而破裂的時候,每個人都再次湧現出無力感與絕望。
似乎與姬凝淵這樣的人為敵,絕望總是那般輕易的就到來。
巨大的黑色帝領域,在此刻終於展現了它真真正正的作用,不是用於碾壓對手,而是用於吸引巨大的外之石。
哪怕相隔如此遙遠,宸回也能感受到這顆外隕石的龐大遠在三十年前砸落秦葉平原那顆隕石之上。
就仿佛落下了一整個連慶山脈,落下了四分之一的東海城。
從數百萬丈的至高高空砸落下一片大陸,那將會造成怎樣的場麵?
所有人都在會這一擊所造成的巨大撞擊之下灰飛煙滅。
不僅僅是暗海,附近所有的漁村,以及連帶著整個暗海以西的所有生靈,甚至連東海城的邊境都會被波及到。
如果任由這一招完成,那麼最終等待著他們,等待著這個世界的,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超大災難。
寧無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這樣巨大的外之物,即便他是龍脈武者,也絕對有著不的消耗,這是搏命之舉。”
寧無邪當然不甘心坐以待斃。
“但這一招如何破解?”雲滄玄問道。
“當然是殺了他!”寧無邪看著以緩慢速度下墜的巨大隕石,留給武林群俠拯救這個世間的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減少。
外之石落入眾人的視線中時,這一招便已經無法逆轉。即便真的殺掉了姬凝淵,這顆隕石還是會落下。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隕石的軌跡是砸落進遙遠的暗海。如果在姬凝淵用恐怖的重力改變隕石軌跡之前殺掉姬凝淵,或許會讓這顆隕石……降臨到一個相對來沒有人煙的地方。
隻是……
“該死的,這個人還算是人嗎?”李念雲焦急起來,離暗海最近的乃是東海城,如果東海城被波及到,極有可能雲慈穀也會被波及到。無論是同門的那些姐妹們,還是東海城裏的百姓,他都不希望他們有閃失。
“如果今時今日,不能夠殺掉此人,也許我們……不,也許未來,再無任何人可以殺掉他。”李藏劍不甘心,他有著自己的江湖夢沒有實現,藏劍山莊還沒有重建,如果能夠隨著武林群俠一起戰勝姬凝淵這樣的對手,對於李藏劍來,無疑會成為他淡出機閣並回到江湖的資本,也是藏劍山莊崛起的機會。
可眼下似乎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姬凝淵所創造的的,仿佛是一個絕對無法入侵的領域。
年糖不斷地發出吼聲,狂暴的獅吼接觸到帝領域的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在恐怖到如吞噬地獄一般重力麵前,甚至連聲音也無法穿透。
雲滄玄與寧無邪對視一眼,二人聯手開始凝聚一劍。
百餘丈的巨大劍影是當年寧無邪在雪原擊退雪魔的一劍,但這一道劍,霸道有餘,卻缺乏一些鋒銳。
而雲滄玄的存在則彌補了這一不足。因為他本人就是整個人間最鋒利的一把劍。
巨大劍影有著一層白色的輪廓,那是世間僅次於白龍業舞的斬切意。
這也是自葉愁城隕落後,人間最強的一劍,由寧無邪與雲滄玄二人聯手。
宸回沉默著,沒有再看空深處那顆隕石,而是盯著姬凝淵。
“他一定得死。”宸玲道。
宸回點點頭,用力握著君臨。
“我還記得與你的約定。”宸回道。
“死了的話,可就不算守約。”宸玲的內心起初有些害怕,或者任何人見到如此龐然大物落下都會恐懼,但現在,她站在了宸回身邊,忽然覺得安心。
從識海深處回來之後,宸玲便一直難以平靜下來。
人生在那個夢境一樣的地方顛覆。
可有一件事情她是明白的,無論父親有沒有在自己的內心裏留下這麼一段記憶。無論自己當年的恨意多麼的可笑。
但對於宸回的那種悸動,不會改變。
對宸回表明心意,與那段多出來的記憶無關。
最早讓內心深處那些寒冰破開的,不是宸沙,而是宸回。
是玲的話,或許會與我那笨徒弟一起,拯救這個世界。
宸玲忽然便想到了這句話,明明頂上有著足以稱之為世界末日的災難降臨,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我會與你一起,拯救這個世界。我不會死,我不想死。”宸回回應宸玲。
他的目光裏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也帶著些許堅定。
“我想要活著,因為我已經等來了我生命裏最好的夥伴和我最想要保護的人,我的客棧一直缺一個老板娘,我想帶著你走遍這個世間,去大漠的最深處把一壺水賣他個四萬兩,去北域最惡劣的地方為那些將士們做一桌飯菜,去京都郊外看那些趕考的落魄書生,去那些人們不敢去的不可知之地裏探秘。”
“以前隻有我一個人,那個時候我在尋找師傅,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我以為那就是我以後的江湖生活。”
夜看著宸回,李念雲也看著宸回,宸回的聲音不大,但在末日降臨之前這寂靜的暗海,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話。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年輕人,這個在江湖短短兩年,卻數次拯救這個江湖的人。
“後來我遇到了廚子,遇到了先生,阿秀,風展,琉璃,我甚至偷偷在想,也許找到師傅之後,我也不舍得回連慶的山穀去找疾空策了,也許我啊……真的就很想做一個掌櫃,也隻是做一個掌櫃。”
“隻是再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我想做一個掌櫃,可我一直也知道一件事情,也許我一輩子都找不到師傅了,他那麼偉大的一個人,死的卻是半點波瀾沒有。直到我遇到了玲,在南蠻的匆匆相遇裏,那個時候,我想起來一件事……”
“師傅他一直很自責。他總是在那個滿是桃花的大石頭前喝著悶酒,跟我師娘有多漂亮,跟我其實他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可是他不敢去找你們……師傅師娘留過一封信,他去找過師娘,但是……”
宸玲的內次再次被觸動。
在父親的記憶裏,的確過娘親留過一封信,告訴父親自己與娘親去了雲慈穀。
“但是師娘已經……走了。師傅一直是一個很沒心沒肺的人,他做的飯菜難吃,卻總是逼著我吃,他定下的那些要求總是很難辦到,我要給巨大的疾空策洗澡,每要砍來根本用不完的柴火……可是雖然這樣,與師傅生活在一起,我還是很開心,師傅也是一樣,似乎有時候也會開心,可無論我怎麼懂事,在師傅思念師娘和女兒的時候,我也很難勸師傅……那是師傅最難過的時候。”
“我的命是師傅給的。在遇到了玲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師傅他錯了。南蠻一遇,我中了毒,反反複複的夢到與師傅在一起的過往,可當我意識到師傅的女兒還活著的時候,就會在想……我是不是搶走了本不該屬於我的東西……”
宸回的笑容帶著苦澀,眼睛閃爍著淚光。
“我當時在想,師傅真的錯了,那個他口中不曾教導過的女兒,劍法比我還要厲害,實力比我還強大,明明有個這麼賦過人的女兒,卻偏偏選擇了我這麼一個徒弟,一定是師傅認為玲你真的死了……不然,師傅又怎麼會將最後的幾年用來教我……”
宸玲搖著頭,看著宸回,忽然有些心疼這個傻掌櫃。自以為是的背負著沉重擔子的,不隻是自己,也許如這個年紀的每一個人,都會有。
“我要替師傅照顧玲,把我虧欠玲的,把師傅當年虧欠玲的,慢慢的彌補回去。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這麼想著的。”
宸回歎了口氣,苦笑著道:“可是我又錯了,哈。”
“玲是很強大的,根本不需要我的彌補。反倒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玲你拯救。坑如此,武林大會如此,月河塔裏也是這般。”
回憶起月河塔與蕭千業的生死對決時,宸回笑著道:
“我當時快死了。可我意識深處見到了師傅。我沒有與師傅起你的一切,因為玲的強大,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憐憫與同情,那個時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想要照顧你,不僅僅是因為師傅。”
“我終於發現我餘生的目的不是做一個悵然若失的掌櫃,也不是要去滿世界尋找過去的影子,亦不是懷著愧疚去彌補任何人的過錯。”
空中還有巨大的陰影在一點一點的籠罩這個大地,但宸回此刻笑容仿佛人間溫暖的太陽,將所有的絕望一點一點融化。
“我想要與我喜歡的人,等來那些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而那個人是你,玲,我喜歡你。”
“幹嘛要在這個時候這些……”宸玲笑的淚眼模糊。
掌櫃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似乎也有些遲鈍,所以宸玲沒有等待掌櫃表明心意,便在大難不死後的第一句,自己先表明了心意。
她當然也知道掌櫃的回應,隻是她沒有想到……
在此時此刻,這個男人會這麼溫柔的將這些年所有的心意一下子出來。
這很不掌櫃,卻又……讓她內心感動不已。
“因為出來了,就是承諾,因為做掌櫃的,就是要到做到,我喜歡玲,所以我絕對不允許我死在這裏。武林最強的人都聽到了我的,要是我沒有辦到,我就無法在江湖立足了。“
溫柔的男人瞬間變得意氣風發,空中那團金色的劍芒在迅速擴大。
風沙無限在這一瞬間,仿佛將地間所有的元氣吸收,一瞬間擴大了數十倍。
當金色的光芒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勇氣。
李念雲半哭著道:“老子自以為是個情聖了,沒想到你他媽比我還酸。你為了一個女人就不想死,我為了整個雲慈穀的女人,就更不能死了。”
雲山無念劍劍意或許沒有風沙無限那般驚人,但李念雲此刻的無畏,誰也無法忽視。
夜和尚沒有話,這個膽怯的少年僧侶在這一刻,雙手合十,明王法相再現。
這是史無前例龐大的大法相,甚至比他與方正大師聯手時更強。
在充滿的勇氣這一瞬裏,他內心的障壁終於破開,男人有時候會在一瞬間長大,恰如此刻。佛宗高手傳承了九百多年的力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施展開來。
龐大的法相再次變換,有了數不清的手臂在法相背後生長出來。
師兄,就讓師弟來替你拯救這個世界。
在雲滄玄與寧無邪凝聚的最強一劍斬出之前,那些巨大的佛掌瞬間拍出,每一道都足以開山裂石。
姬凝淵所凝聚的黑色的帝領域,在短短的十數息裏被轟擊了百餘次。
與地,山與海都在震動著,似乎在承受著畏懼著這位佛宗第一高手的怒火。
帝領域邊緣的那些黑色障壁,開始慢慢的扭曲起來。
在領域之中始終凝神在召喚外巨石的姬凝淵瞬間睜大了眼睛,驚駭的看著夜。
這本該是連聲音,元氣,血肉,任何有形無形之物都能吸入深淵的絕對重力。但這一刻,那股龐大的力量,透過了強大的領域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