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百平方左右的大房子,搬進了四十多平方的小房子,而媽媽的工作也從大學老師變成了民辦教師,她堂堂研究生卻做了名不見經傳的民辦學校老師!當中的落差,她一定很難承受,隻是她沒說。後來,我發現媽媽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她時常打開窗戶看向窗外,我知道她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不順利,唯一的盼頭就是等他,她希望他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偶爾來看看她,讓她不至於太落寞。”
“她的頭上漸漸長出了白頭發,一根又一根,漸漸變得數不清,可他始終沒來過,她望穿了秋水,他也沒來過!電話也很少打來,一開始每個月還會寄撫養費給我們,後來幹脆連錢也不寄了!媽媽搬到這裏之後,心情鬱悶,從不和鄰居說話,每天獨來獨往,可她是一個女人,我還隻是一個孩子,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有許多事情需要別人幫忙,她不說,隻好我去求那些鄰居。”
“鄰居們一開始嫌我是外鄉人,不愛搭理我,我便甜甜地叫他們,衝著他們美美地笑,衝著他們說好話,漸漸地我與他們越來越熟起來,他們也越來越喜歡我,願意幫助我們。從那時開始,我覺得笑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討別人喜歡,可以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愉快,還可以讓媽媽不至於那麼的傷感!”
顧名軒沒想到那美麗的笑容背後居然藏著這麼淒慘的一個故事,他一直覺得她很會與人打交道,很愛笑,她的笑容也很美麗,沒想到她的笑容是這麼來的,他的喉嚨一陣哽咽,仿佛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想吐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忍不住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將它放在手心裏反複溫柔地摩挲著,想讓她孤獨傷感的心得到一絲溫暖。
“媽媽每天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然後燒飯給我吃,除此之外,她幾乎什麼都沒在管,我的衣服短了,鞋子穿不下了,她都不知道,我跟她說,她如夢初醒般點點頭說她會去買,可常常會忘了,我不得不穿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去上學,那些同學原本就笑我是外地的,我穿成那個樣,他們就笑得更厲害了,我對自己說不要哭,不要難過,一定要堅強,一定要笑,所以我不哭,我跟他們一起笑,笑得他們再也笑不下去!”
顧名軒頓感眼圈裏有熱流直往外湧,他立刻將脖子靠在了沙發上,並努力往上仰,一個男人豈能輕易落淚?從小到大他從沒落過淚,現在就更不能落!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這些事情,他不想她看到他落淚後變得更加傷感,以至於無法將後麵的事情敘述完,他必須努力將淚水倒回去,一點一點地倒回去,他品了一下倒回到胃裏的淚水味道,發現它們不是鹹的,而是苦的,很苦、很苦。
沈子衿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感覺到顧名軒的異常,她繼續說:“等到我再長大了些,媽媽常常會塞給我錢,讓我自己去買衣服,買鞋子穿,她說她事情多,記性又不好,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記性不好,因為她太想那個男人了,太想他來看她,呆在這座空蕩孤寂的城裏,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窗外,期待那個人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