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狗娘養的,你砍也砍了,罵也罵了,這下扯平了吧!”黑熊麵帶笑容,用左手指著老狗說道,聲音明顯小了許多,大量失血已經是他臨近休克。
我和老狗二人皆立在原地,一時間沒了言語。
“黑熊,你……是為了我才……我尹黎何德何能,值得你這麼做……”我瞬間哽咽了,把黑熊攙在懷裏,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尹老大,我黑熊這輩子沒讀過什麼書,不會講那些大道理,但聽人說過《三國》,知道大丈夫當‘義’字當頭,說出的話要算數。我既然認了你做老大,那你就是我老大,不管那狗娘養的怎麼說,你始終都是我們東區的尹老大。我替老大擋刀,天經地義,誰要再敢為難你,老子就和他沒完!”
“你奶奶的!”老狗腦袋還在冒血,舉起狼牙釘錘,準備振臂一揮,但見黑熊比他傷得還重,都快失去意識了,舉到天上的手臂又放了下來,“怎麼回事,老子不記得有砍這麼重啊!”
我向前邁步過去,揪起老狗皺巴巴的衣領,將他懸掛在半空中,緊握的拳頭硬得像頑石一般,就差在他臉上砸一個深坑了。
整條街的弟兄們皆圍攏過來,把各色武器貼到了我的脖頸之上,但我毫無懼色,在他們殺我之前,我可以先毫不費力地將這條老狗給送上天。
人群中傳來黑熊微弱的聲音。
“尹老大,夠了,這狗娘養的已經挨了一磚頭,經不起折騰了……”
當著眾人的麵,我將老狗扔到了地上,他像隻泥鰍一樣滑離了我的視野,溜到了隊伍後麵。
“今天的事先暫且到這兒,既然黑熊這蠢貨幫你擋了一刀,這事我就不追究了。限你今天之內離開前進街,今後就算天塌下來都不許再回來,否則下次見麵,我會吩咐弟兄們將你砍成肉泥!”
一陣“哐當哐當”的腳步聲,上百名弟兄隨著老狗的步伐漸漸退去了。
東區的弟兄們此時看我的眼神已和之前大不一樣,盡是一些懷疑和指責的目光,若非黑熊為我擋的這一刀,恐怕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會和老狗站在一邊。
“尹老大,不要放棄,外麵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去做……”黑熊囈囈地說道,他雙目緊閉,看來已經神誌不清了。
明明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惦記著我的事。閑暇之時,我曾將自己的境遇向黑熊簡單闡述過,沒想到他都聽進了心裏。說老實話,就算被譽為鐵石心腸的我,其內心也被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正在為黑熊處理傷口的一個小弟大概忍了許久,這時總算把想說的話吐了出來:“尹老……不,尹黎,你還是走吧。熊二當家的拿生命救你,我們這些做小弟的也不好說什麼。但前進街確實已經留不住你了,這兒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是唯一可以生存的淨土,若因為你的事,而使老狗和那些警察再來找茬,我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我點點頭,想來黑熊這般信我認我,而我卻打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所以現在見到他鮮血淋漓的右臂,我的心也跟著在滴血。
我已經不敢再直麵黑熊的臉了,在他麵前,我這個虛情假意的人實在太過渺小。真是可笑,就這般人品還妄稱“武都第一”。現在已不是我願不願當老大的問題,而是我配不配!
“黑熊,對不起。”留下這句話之後,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臉再回到這裏了。
未來,我們即將麵對風餐露宿、住無定所的生活。在高掛的紅日之下,我和小羅化妝成邋遢的流浪漢,漫步在武都的邊緣地帶。在一張張被扭曲的通緝照片之間行走、徘徊,小羅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萬萬沒想到,繼我之後,連他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新丁也會被懸賞十萬。
“早知道就不當刑警了……”他淚眼汪汪地說。
我把手搭在他的小腦袋上,就像抓住一顆球一般容易。
“選擇別的道路也許會更糟。”我指著前麵看似荊棘叢生的道路說道,“倘若不想死的話,就隨我奮勇向前吧!”
這句話一方麵是鼓勵他,另一方麵也是鼓勵我自己。就如臨走前黑熊說的那樣,外麵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做,此時小陶命在旦夕,張偉不知何往,黃署長生死不明,象征正義的武都警署深陷囹圄,而整座武都城都籠罩在一片黑網之下。唯一有希望拯救這一切的,隻有我,我是尹黎,武都第一的刑警。
我不會放棄,就像當年因公殉職的父親一樣,哪怕全世界與我為敵,我都要堅定不移地在正義的道路上前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