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這最後的30秒了。兒子，讓為父我看看你將如何貫徹自己的道路！你若真是從凶殺現場走出來的人，這點程度應該難不倒你。”
他在說什麼？我一時間沒弄明白。但我沒時間去琢磨，雖然他能心甘情願地說出密碼可能性幾乎為零，但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多少還有些期許在裏麵。
我叫梅夫人繼續遊說，一有消息就大聲喊出來，與此同時，小羅又把我給叫住了。
“尹老大，你快來看看，這個計時器有些奇怪！”
我順著小羅手指的地方看過去。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個時鍾，秒針掃射著刻度盤，時針指向五點的位置，而分針差一丁點兒就到十二了。
“有什麼奇怪的？”我忙問道。
“普通的計時器不會做得這麼細致，它與其說計時器，不如說是鍾更為恰當。”
“鍾？”這使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謝小璐的案發現場也有一個鍾，時間正好是淩晨五點，我“母親”那場車禍也是淩晨五點發生，現在核彈發射時間也正好定在淩晨五點。有這麼巧合的事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有關聯？
我回想起老爸剛說的話：“你若真是從凶殺現場走出來的人，這點程度應該難不倒你。”
“我明白了！小羅，從現在直到淩晨五點過，不要做任何嚐試，等著時間過去。”
“你說什麼！”就連對講機另一側的梅夫人也驚叫起來。
“尹……尹老大，你說真的嗎？那樣核彈就會發射，全武都可就沒了啊！”小羅哆哆嗦嗦地說道。
“聽我的，沒有錯！”我胸有成竹地說道。
在場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就連小陶也跑了過來，緊盯著屏幕上的時鍾。還剩三秒，兩秒，一秒……
時間過去了，什麼也沒有發生。
所有人如釋重負，齊聲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這隻是一個陷阱罷了。普通的做法，到緊急關頭的時候，一定會有人死馬當作活馬醫，亂猜一個可能性最高的密碼輸入，那之後，核彈真的會爆炸。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安全密碼，像核彈這麼危險的武器，都受到軍方的嚴格把控。一旦有人想打它的主意，以軍方一貫的做法，是一定會啟動自毀程序的，哪怕毀掉一切也不能將他們落入罪犯手中。
所以我們隻是受了尹丘的誤導，險些自我毀滅了。
不過若沒有尹丘最後一句的提醒，我恐怕想不到這麼多。沒想到打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把所有都算計好了，無論是我、小羅還是阿達，連時間都設計得如此之精妙。
我重回穹頂，兩隻陰屍安靜了下來，像兩隻溫順的獵犬，靜靜地守在尹丘兩旁。而我並未見到尹丘臉上掛著失落和憤怒，計劃的落空沒有令他失態。出乎我意料之外，麵對我的出現，他竟流露出欣慰和快樂的神情。
“你果然走了一條和為父不同的道路。”他笑道，“二十年前，我曾遭遇相同的抉擇，但那一次，我失敗了。”
“二十年前？”
我掃視到已經被陰屍玩弄得精疲力竭的黃天寶一行，陸玲瓏一臉悅榮地看著我，哪怕她手臂被劃傷了，正流著血，也不忘多看我幾眼。
“沒錯，二十年前，我是個和你一樣熱血的刑警長官，同你黃叔叔一道披荊斬棘，幹掉了不少罪犯。我和你黃叔叔的關係，就如同你和張偉一樣。那時候，我一貫主張，罪惡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故而時刻都想將他們斬草除根。兒子，我問你，警方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意義何在？”
若是換做從前，我一定會說：“為了正義的事業，製裁罪惡。”但經曆了這麼多，特別是前進街那一段經曆告訴我，我還並不理解何為正義。
那些盤踞在一起的犯人們，雖然此前都犯過大錯，但大都情非得已。這個世上沒有誰天生就是犯人，天生就代表了罪惡。正所謂：“人之初，性本善。”隻有滋生罪惡的環境，沒有汙染環境的罪人。
所以，警方的任務如果單純理解為“製裁罪惡”，那就大錯特錯了，以製裁為己任的正義，不過是換著法子作惡，給自己殺人放火立了個義正言辭的牌坊，其實是打著正義的旗號在施行罪惡罷了。
那警方的真正意義在哪裏呢？我曾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今天終於能夠給出答案了。
正義和罪惡是共生的，沒有罪惡就沒有正義，兩方各自都有存在的價值，沒有誰製裁誰一說。武都警署的任務，絕非執行上帝的使命，而是為了市民的安居樂業和長治久安而奮鬥。無論是罪犯還是警察，大家都有彼此的親人，都有不便言傳的事情。正所謂人無完人，孰能無過？警方不過是人民獻給這座城市的祭品，我們必須最大限度彌補人民所犯的過錯，為了能使武都這個大家庭團結和睦地共處發展，哪怕犧牲我們這些警察，又有何妨？
“警方存在的意義，那就是沒有意義。”一番冗長的思想鬥爭之後，我淡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