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子幾經輾轉,最終,在一所西餐廳門口停下。
是沐城一家比較有名的西餐廳,他以前來過幾次,跟經理認識。
聽下麵的服務生說是容少來了,經理連忙下樓親自迎接,然後又親自為他們安排了包間,這才離開。
菜很快上齊,大多是一些她愛吃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一份三分熟的牛排。
牛排上麵的血絲依稀可見,她忽然想起當初為了傅靖沉的事情去找他的時候,他剛好也在吃這種東西。
沈煙強忍住胃裏翻湧而上的惡心,轉移目光望向別處。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喜歡吃這種血淋淋的生東西,她連看著都覺得難以接受,更別說咽下去。
容南城切了一塊牛排,放到她麵前的小餐盤裏。
沈煙看著牛排上麵的血絲,拿著餐刀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她安靜的坐在他對麵,眼底卻是一片迷茫,仿佛什麼都看不見一般。
她強忍住那股惡心感,最終也沒拒絕,臉上的神情恢複安靜,叉起一塊牛排送入口中,麻木的咀嚼著,食物的意義對於她來說已經不是品嚐其中的美味,而是讓生命得以延續。
好吃與難吃,也沒有什麼不同。
但,即便是這樣,咽下去的時候喉嚨裏還是傳來了陣陣惡心感,她放下手中的餐具,伸手去拿水杯,抬頭的時候,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對麵,容南城的身後。
隻是,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眼,卻讓她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
難得的安靜與平和,也忽然被打斷。
他的身後,樓梯的拐角處,一道專屬於男子的頎長身影一閃而過,身後,好像還跟了兩名穿著黑色衣服的保鏢。
在下樓的時候,他好像是停了停腳步,然後,回頭看了一眼。
而就是這一眼,讓沈煙所有的意識停住,所有的理智退卻,刹那間,方寸大亂。
手中的力道放鬆,玻璃水杯摔在桌子上,滾動了幾下之後,摔向地麵。
“啪——”
清脆的碎裂聲,在靜謐的氣氛中,格外引人注目。
容南城似乎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狹長的鳳眸微微眯了一下,蹙起的眉心間似乎有不悅的情緒產生,薄唇微啟,剛要說什麼,卻還不等說話的,沈煙已經拉開椅子站了起來,腳步踉蹌的朝著樓梯那邊跑了過去。
可是哪裏還有剛才的影子?
剛才,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那雙眼睛,就連她自己,都會懷疑這隻是夢一場。
可是不是,不會錯的,那雙眼睛是她記憶裏最為鮮明最為深刻的存在,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沈煙出神的站在樓梯上,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回去,來來往往無數人,朝著她看過來的目光都夾雜了異樣。
眼眶裏溢出溫熱的感覺,沈煙抬起手去觸摸,等碰到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又哭了。
難道,又是她出現的幻覺,看錯了人嗎?
如果他沒死,那這一年來為什麼不來主動找她?為什麼連讓她見他一麵都不肯?
又是為什麼,在看到她之後,還能這麼瀟灑痛快的轉身,連句話都不肯跟她多說?
傅靖沉,他跟她說過的,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永遠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西餐廳內,安靜悠揚的曲子令人心曠神怡,前來就餐的人的臉上,蕩漾出平和與安穩,這兒沒有暴躁的情緒,安寧的氣氛甚至能將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悲傷給掩蓋住。
站在樓梯上許久,沈煙才從失神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她抬起手,將眼角的最後一抹濕潤擦拭幹淨,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泛紅,轉身看過去,目光對上的,是神情陰鬱的容南城。
也難怪。
她剛剛那個樣子,他會高興才怪。
男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上半身傾起,倚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一側,另外一隻手,指間夾著一根煙。
沈煙被他瞳孔中的黑暗旋渦吸引,一時忘了抽回視線,與他對視良久。
香煙緩緩燃燒到盡頭,容南城直起身子,將煙蒂掐滅,然後隨手扔到餐桌一旁的垃圾桶裏。
他的動作似乎永遠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優雅而緩慢,沈煙慢慢抽回視線,回到原地在他對麵坐下,直到自己的手腕被他大力抓住時,才切實的感覺到他的憤怒之情。
終究還是惹怒了他。
容南城緊緊攥住她的手腕,拖著她一路走出餐廳,粗、暴的動作哪裏有平日裏的半分溫柔,幾度讓沈煙差點因為站不穩而跌倒在地上,出來之後,直奔停車場,走到車前才停下腳步,打開車門,修長的手臂猛地將她甩進車內,沈煙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順著他的力道跌倒在了車子的後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