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那個女人終於跟別人的男人跑了,她放學回去的時候,看著仿佛遭賊洗劫一空的屋子,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突然笑了,笑的悲哀又釋然,她走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卻並沒有多難過,隻是覺得解脫。
是不是生活總是充滿了艱難?還是隻有童年如此?
總是如此。
她忽然記起曾經看過一部電影的台詞。
那個女人走了之後,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獨自聯係了福利院,跟對方說自己父母雙亡,希望能申請入住孤兒院的名額。
有些人,你希望這輩子,無論生死再也不要相見。
後來,十八歲那年,她卻偶然在街頭再次遇到了那個女人,彼此的她身形佝僂,頭發花白,臉色形容枯槁。
“小姐,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準過身怔怔的看著那抹蒼老蹣跚的身影,心髒似乎被人緊緊揪了一下。童年那宛如噩夢一般不堪的記憶一幕幕浮上腦海。
有些人,即使化成灰你都認得!可笑的是,時隔八年,那個女人竟然已經認不出她。
震驚,難過,恨意,種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最終抵不過心底最柔軟的一隅,以陌生人的身份收留了她。
後來她知道,她當年跟著那個男人去了別的城市,日子過的窮困潦倒。知道她癌症晚期的時候,那個男人不但沒有錢給她醫治,甚至將她趕了出來,流露街頭風餐露宿。
可憐之人必然有可恨之處這句話原來是對的,可有些東西,欠了總是要還的,命也好,情也罷。
三個月之後,那個女人躺在醫院病床上,轉動著渾濁的眼珠看向她。
“你是白羽?”
她驀地怔住,隨即咬了咬唇,麵無表情的看著病床上的女人,承認了。
“我是!”
對方聽到答案之後,對方微微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麼也不說,隻是表情木然的轉過頭去看著天花板,再無言語。
白羽催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握緊,麵容平靜的緩緩勾起了嘲諷的笑容。嗬,原來她知道,她認出了自己,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可笑在此之前她還試想過,若是她認出了自己,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是會熱情的握住她的雙手,心酸流淚的問她這些年過的好不好,還是還是懺悔曾經那樣虐待過她?
什麼也不是,那個女人反應平平,既沒有就別重逢母女之間的喜悅,也沒有對她曾經施加在她身上的傷害,說一句對不起。
一個月後,她死了,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聯係殯儀館辦完喪禮之後,她坐在長堤公園的椅子,傷心嗎?也不是,這麼多年來她對她並沒有什麼很深的感情,隻覺得那瞬間覺得心頭空落落的。
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細雪,她一身落寞的蜷縮在長椅上,微微仰頭任由雪花撲到臉上,帶著冰冷刺骨的涼意。
原來,那個女人真的從來沒有愛過自己,她能理解,也知道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不會心疼的道理。
所以其實她從沒怪過誰,可是她又有什麼錯呢?
為什麼她要背負這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