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時有夢老來圓(1 / 2)

少時有夢老來圓

“中國夢·我的夢想故事”征文選登

作者:穆福梁

1954年我初中畢業,參加浙江省工業廳統一招工考試,被寧波永耀電力公司錄取當學徒,考取永耀的約有二十五位同學,分配在發電廠,兩年後滿師。第三年我們中多數人又升一級,成為四級技工,月薪54元。那時的54元經用,手板麵大的河鯽魚六角一斤,鼓樓前崔興泰魚貨行木桶裏的毛蟹,最大的也僅八角一斤,當然都是野生的。我家有兄弟姐妹六個,兩個姐姐在外地工作,我下麵有三個弟妹,都在讀書,爸爸負擔不輕。我的54元工資,把40元交給姆媽,留下14元,除了吃飯,還有餘錢選訂《人民文學》《東海》和《文藝學習》等雜誌,偶爾也買小說看。

五十年代中期,共青團中央號召全國青年向科學文化進軍,做一個有文化有理想的先進青年。我愛好文學,我的理想是成為“人類靈魂工程師”——作家。我們一道進廠的同學,有十來個愛好文學,成立了創作小組,業餘大家讀書,寫作,誰有習作在報紙上發表,就大家傳讀,交流切磋。還聘請本市作家為我們的輔導老師,大家勁頭十足。我開始讀魯迅的作品並深受影響,也讀茅盾、巴金的作品,還有青年作家王蒙的《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陸文夫的《小巷深處》,神童作家劉紹棠的《青枝綠葉》等等,令我著迷。外國文學最初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古麗雅的道路》等。

那是我國解放後的第一個黃金時期,全國人民在黨的領導下,精神奮發,團結一致,1957年全麵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人民生活明顯改善,人們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誰知晴天霹靂,同年的反右,許多社會精英成了右派分子。翌年工廠企業反右,發電廠的反右運動“轟轟烈烈”,竟然把我也劃為反右對象,大字報大批判來勢凶猛。我像一隻突然被捉進籠子的小鳥,四麵亂撞。大小批判會整整開了三個月,我誓不屈服,我是黨培養的新一代工人階級一員,守紀律,有理想,積極上進,跟反黨反社會主義邊都沾不上。我當然不認賬,最後被劃為右派,開除出廠送勞動教養。黯然的行李中,我把喜愛的《人民文學》《東海》《文藝學習》和幾本魯迅作品單行本等書刊悉數裝入。

1979年春,寧波發電廠派人到我家來,說我是工人被錯劃右派,講了相關政策,建議我申請困難補助。生活比我困難的錯劃右派多了,我的唯一要求是回原單位。心想這口氣一定要爭回來。

時隔二十一年,我終於平反昭雪,如願回原單位,分配在寧波電業局發電廠當檢修工。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寧波首座臨港型大型火力發電廠——鎮海發電廠一期工程兩台12.5萬千瓦機組建成投產,其裝機總容量是寧波發電廠的25倍。創建於1914年的寧波發電廠高能耗、高汙染,即將完成曆史使命,檢修工作已不多。我得空便讀書、練筆,也有成為鉛字的。因為發表過數篇習作,幾年後被借調在局教育科當初中語文老師。論文化,自己也隻初中程度,正好趕上自學考試,我以初中學曆讀大學,難度可以想見,電影電視,玩樂旅遊,一概割愛。漢語言文學專業共十一門課,取得多數合格證書之後,下決心衝刺,畢竟上了年紀,記性不如少時,《中國古代文學》等課目好多名篇必須背會,反複朗讀,天天重溫,哪怕三五分鍾時間,背會一句詩詞也好。1989年,我五十三歲拿到大專畢業文憑,攬鏡自照,“人如黃花瘦”。總算畢業了,而且,全電業局自考畢業我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