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家!”一個尖細的近乎太監的聲音傳來。
魂遊天外的謝紀光被身後的呼喚叫醒。轉身一看,拱手見禮:“段東家好。”
站在謝紀光對麵的正是濟世堂的東家段鴻軒,五十不到,體態肥胖,臉蛋突出差點趕上鼻梁,八字胡須兩側上翹。腰間一塊雙龍玉佩在藍綢衣衫映襯下爍爍發光。身後跟著四人,各個不像夥計,一看都是養尊處優之人。好大的排場。
八字胡須在段鴻軒的鼻子底下威風的向上翹翹,說:“謝東家也是來進貨的吧?不知——看好了沒有?”語言甚是輕蔑。
“我的進貨比較簡單,哪能和您段東家比。”謝紀光實事求是地說。
這回答段鴻軒很滿意,笑了笑,八字胡須得意的又翹起來,說:“胡家見我是老客戶,今年在去年的基礎上又降一文。不知謝東家怎麼拿的貨?”段鴻軒想在價格上提醒謝紀光,讓他知難而退,免得自己動手。
“謝東家也是老客戶,胡家肯定讓利不少吧?”段鴻軒的隨從幫腔道。臉上嚴肅認真,皮下裝滿譏笑。
真是那疼戳那。謝振梁沉不住氣,臉上的血快要衝出表皮,上前一步跨到父親身旁,憤憤地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的高低關你什麼事?”
謝紀光伸出胳膊攔住衝動的兒子。從頭到尾濟世堂言語炮轟沒能使他的臉色改變。這隻能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謝紀光人之將死,不再戀戰。另一種是謝紀光就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
謝紀光的鎮定濟世堂一眾給歸為前者,寶芝林三號店暫時的起色隻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掀不起大浪。人的惻隱之心不想把它歸為後者。
“謝東家父子同時出山,莫非價格更低?”濟世堂的門客趁勝追擊。發話之人尖嘴猴腮,兩顆黃門牙突破嘴唇漏出來,身穿大元寶圖案馬褂,背有些駝,說話時頭左右搖晃。漢奸相十足。
話音剛落,謝振梁氣得洪身發抖。四位門客暢懷哈哈大笑起來。精神上取得博大勝利怎能不好好慶賀?
段鴻軒估計謝紀光氣不可遏。事與願違,穩若泰山的謝紀光站在眼前,嘴角勾起一絲譏笑。麵對波瀾不驚的謝紀光,段鴻軒無可奈何,反倒覺得輸了一籌。連忙向後招一下手。
門客看見東家手勢,笑聲戛然而止。向後仰著的腰再收回來。
八字胡須再動兩下,段鴻軒說:“希望明年二月藥材交易會能夠見到謝東家。”說著轉身離去,嘴角不自覺的浮起一抹笑意。
門客跟在段鴻軒身後轉身離去,走時也不忘朝謝家父子留下譏笑。
“想跟濟世堂鬥,這不是作死嗎?”
“趁早轉行,識時務者為俊傑。”
“東家,您估計他能撐到明年二月嗎?”
眾星拱月中的段鴻軒,耳邊不時傳來恭維的美言。自古以來不缺少漢奸,退一步見風使舵之人比比皆是,揣摩聖意是他們的本錢。段鴻軒養這麼一幫能人異士出謀劃策,還真占領了藥材行道一席之地。聽說來了個新夥計還能玩出新招,這次回去要加速給寶芝林挖掘墳墓,濟世堂統一市場指日可待。
大腦某個角落閃出一個警示,段鴻軒回憶謝紀光不屈服的表情。萬一謝紀光暗渡陳倉就會給他喘息的機會。當然不會有,有的話也不會等幾年。隻是說萬一。便向門客囑咐:“都給我聽著,寶芝林有什麼異常舉動,馬上向我報告。”
門客一齊答應。表麵領命,心裏誰都不會相信寶芝林有反抗的異動。
看著段鴻軒等人精神滿足後洋洋得意地離去,謝紀光感歎世間百態不一而足。他們的言語沒讓謝紀光生氣,他的仇恨沒那麼廉價。
“爸,他們欺人太勝。”謝振梁說著,一腳踢向擋路的石頭。“哎吆!”石頭隻翻了個身,謝振梁抱起腳,呻吟著,在謝紀光不屑的目光裏轉了兩圈。
讓兒子體會世間百態,世態炎涼,也是學習的課程。
謝振梁後悔剛才用力太猛,強忍著疼痛追向遠去的父親,說:“爸,你難道不生氣嗎?”
“尊嚴不是憑無謂的口舌之爭得來的。”謝紀光教育兒子。
沉甸甸的壓力在看不見的空氣中凝聚。謝紀光帶著心中仇恨無處發泄的兒子,披上正午的陽光向客棧走去。他要等待今天開局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