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已經講完,老尤像是又老了十歲一樣,滿目瘡痍地看著落日。
顧天喬依舊被綁在靠背椅上。他靜靜地聽完老尤講述的一切竟然一句話也講不出。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如果真的有上帝,他想問問,命運這種東西到底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事畢,顧天喬聽從老尤的處置。不想做任何反抗。
從始至終都是命運戲弄了每一個人,看似老尤為了給藺家人報仇站在上風,可惜老尤已經被自己的老丈人連累得無牽無掛,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讓他安放靈魂的棲身之所,又被荒謬的現實殘忍殺害,老尤又何嚐不是最不幸最被捉弄的人呢?
所以顧天喬竟然原諒了老尤,老尤才是最值得救贖的人,如果命運對他不是如此的不公,如果能有一個溫暖的人及時把老尤從墜落的邊緣拉一把,現在的老尤也就不會是這樣了。
顧天喬還想,如果自己的不幸能夠讓老尤的心裏得到一絲欣慰,也算是是值得了。
看似藺賈死的最不值得最冤屈,其實藺賈卻是這件事牽連中的有福之人,死也是一種解脫,況且死了的人不用為活著的人煩惱,而活著的人卻整天為死人操心。
所以老尤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中算是站在操控著的位置,所以在結局時,不如就讓他親手了斷此事。
第二年春。
這是新的一年的春天。萬物複蘇,春天的細雨把往日的塵灰都洗洗幹淨,把人複雜的、肮髒的、醜陋的內心也洗得幹幹淨淨。讓一切都變成新的,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顧天喬剪了短發、換了一身嶄新但樸實的衣服,改頭換麵般地回到家。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望自己的母親了。雖然母親當初和父親離異之後尋找了新的家庭,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謎案也讓母親的家庭受到了重創。
顧天喬母親現任丈夫害怕顧天喬的命案會讓自己和自己的女兒惹禍上身,趁顧天喬母親不備,偷了保險箱內所有、夫妻共有的財產,帶著女兒消失了,顧天喬的母親氣得腦溢血,還好救了過來,但是腦部的血塊壓迫了神經,人有點健忘和癡呆了。
所以顧天喬隻想在所有風風雨雨之後守著自己的老母親,給已經認不出自己兒子的母親講講這段時間經曆的事,就像講一部驚險刺激的電視劇一樣。
他還有個自私的希望,就是,自己還能有個安靜的家。不要讓自己在流浪了。
流浪和漂泊已經消耗盡他最後一點生活的希望。
雖然回到了母親身邊,可以時時刻刻陪伴她。可是顧天喬涼透的心還是無法捂暖。每晚在夢裏,他總是夢到自己在下著雪的街邊乞討,雪花冰冷得已經讓他失去了知覺,他還能夢到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場景,飄著炊煙的房子、橘色的燈光、幸福的三口之家、洋溢在每個人臉上的笑。還能夢到有個穿著警服長得很凶的人冷酷地盯著他,又給他塞了些錢,還有一袋吃的東西,還給他找了一雙大人穿的皮鞋,讓他不要站在雪裏,讓他去讀書、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