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常紅霞抖得如篩糠一般,舌頭結巴得都斷了一截。她不想再被賣來賣去了。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三十多歲的人被折磨得比四十多的人都老,整天塗得厚厚得一層粉,還是遮不住臉上的溝壑縱橫和斑點。“我?我不值錢啊!我又醜又老,還不如豬肉值錢啊!老鬼啊!不能亂開玩笑啦!”
林娜一點求饒的樣子都沒有,她心裏的絕望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她,她自己沒勇氣自殺,那就讓別人結果了自己把。讓她死得痛快,也比苟活著快樂得多。
“哎?霞霞,你姑娘今天有問題啊!”爛賭鬼把緊閉雙眼的林娜扔到地上,常紅霞撲過去趴在林娜身上,林娜氣若遊絲,隻有出得氣、已經沒有進得氣。
“老,老鬼!怎麼辦?快沒氣了?沒,沒氣了。”
爛賭鬼雙手在嘴角上擦了擦白沫子,流裏流氣地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抽掉筋骨般的林娜,林娜的身體想一灘砧板上的爛肉一樣晃了晃,一個東西從上衣口袋掉了下來。
爛賭鬼俯身撿起。是吳非給林娜的銀行卡,
林娜使勁擠著朦朧的雙眼也隻能看到爛賭鬼手中一團模糊的影子,雖然看不清他手裏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心裏已經絕望得寧願停止呼吸了。
“臭丫頭片子,還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蒙混過關嗎?想著拿了錢跑路嗎?等你能說話了再跟你算賬。”說罷,又是一腳不輕不重地踹在林娜肚子上,林娜粗重地幹嘔了一番,又開始急促的呼吸了。看來還是死不掉。
爛賭鬼踹開門要走,常紅霞跪著撲到他腳下,已經嚶嚶嚶地開始啜泣。“老鬼,你不能逼死我們娘倆啊!你把什麼都拿走了,我們怎麼活?能不能……能不能給點錢?就留一點點錢?”
爛賭鬼鉤下腰,抓著常紅霞的頭發把她的臉提起來,常紅霞的臉上一層白粉,連眼睛都沒有濕潤。爛賭鬼冷笑一聲。“想吃飯?桌子上不是給你們娘倆剩了嗎?熱熱,能吃四五天呢!”
“啊?我,我們又不是豬不是狗,怎麼能天天吃剩飯剩菜?”
“噢!你們不是豬不是狗啊!我怎麼給忘了呢。”爛賭鬼頓了頓,張著嘴欲言又止,邪惡地看著常紅霞低胸衣裏麵隱隱約約的乳溝。
“但是想要錢,總要付出點代價啊!”爛賭鬼淫欲的雙眼看著常紅霞,常紅霞愣了一愣,舔了舔幹癟、起皮的嘴唇,慢慢跪起來看著淫笑的爛賭鬼,顫顫巍巍地開始解眼前這個男人的褲帶。
林娜頭暈眼花地看到眼前叉著腰趾高氣昂站著的爛賭鬼,再看看跪在男人胯間的常紅霞,耳邊開始充斥著糜爛的聲音。
這一刻,林娜絕望地閉上眼睛,把頭偏向另一側。她多麼希望自己耳聾、眼瞎、火山爆發、台風、海嘯、地震一起朝她一個人湧過來。
不為解救世間蒼生,隻求一死。
後來林娜昏睡過去,被常紅霞抬到了床上,整個夢裏,林娜都沉浮在如墨般漆黑的巨浪中,被吞噬、被解救、被五雷轟頂、被諸神救贖。
第二天早晨,林娜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林娜壓著嗓子給班主任打電話請了病假。走到客廳,餐桌上的狼藉已經一幹二淨、家裏沒有令人發嘔的腐朽味和淫欲味。窗簾開著,陽光灑在沙發上、茶幾上和地板上。把整個空間都帶到了天堂一般。
桌子的煙灰缸下壓著一百塊錢和一張紙條。
“娜娜,拿著錢買點好吃的去,你現在好瘦啊。媽媽抱你著都硌著心疼。生日快樂!我的娜娜!”
紙條上的字是常紅霞寫的,她的小楷寫得很娟秀。林娜一直很羨慕她,為什麼自己的字寫得從來沒有常紅霞的那麼好看。
林娜不知道啥時候眼淚流成了一片,也許是“娜娜”那兩個字,也許是“拿著錢”,也許是“你現在好瘦”,也許是“心疼”。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是什麼時候。如果說個確定的日子,也許是身份證上的吧。但也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至少她是第一次聽常紅霞跟自己說“生日快樂”。
她從來沒哭過,自打記事起就沒有哭過,她早就忘了眼淚是苦澀的味道,她以為隻有生活是苦澀的。原來媽媽說的“生日快樂”是這麼的苦澀。
她突然找到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死了。原來她心裏還有一個她不願意承認,但又舍不得、放不下的人——常紅霞。
她已經受了很多苦了,林娜舍不得讓常紅霞一個人受苦。哪怕是相依為命,也要比孤苦伶仃強得多。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