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珊倒抽了一口氣，各種複雜的情緒湧入腦中，不知到底是悲傷還是感動。
“你有孩子嗎？”章珊坐到了李淑萍身邊。
“沒有，嘿嘿。”李淑萍依舊在笑著。
她好像已經忘記了很多事，章珊抓住自己的裙擺：“是嗎？你沒有孩子啊……”
“好像有……不過我忘記啦……”笑容漸漸從李淑萍的臉上褪去。
“那麼，媽……不……阿姨，您有什麼親人嗎？”要知道，五年來，章珊一直想找到李淑萍的其他親人，但無從下手。
李淑萍聽到這裏又笑了，而且看上去很得意的樣子：“親人？有啊，我有爸媽，還有姥姥，他們都是老實人，我家是農村的，平時就種個地，我媽一直說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要我好好學習找份好工作，我可是咱家的希望啊。”
“是……是嗎……”
“我從小就讀四書五經，什麼唐詩宋詞全都背得出來，我還會寫詩呢。”李淑萍似乎很開心，整個人盤腿坐了起來，和章珊聊了起來。
還好……她已經不記得了，如果還記著自己的臉，還記著自己是她女兒的話，現在就不會這樣了吧？也許，是因為潛意識想要自我保護，所以才把不開心的事全都忘記了。
章珊這麼想著。
“海上生明月！”
“……誒？”
李淑萍不開心了，一張嘴都撅了起來：“你倒是接下去啊。”
“啊……天……天涯共此時……”章珊尷尬地說道。
“對了！看來你也是自己人啊！你喜歡誰的詩？”李淑萍輕推了章珊一下，就好像是老朋友之間的動作一樣。
這樣下去好像也沒辦法知道對方掐死珊珊的原因，章珊認命般地幹笑起來：“陶淵明。”
“啊呀！你品味不錯啊！說到陶淵明啊……”
就這樣，李淑萍興致勃勃地和章珊聊起了各種詩詞，章珊根本就沒機會轉開話題。
從午餐過後，兩個人一直聊到了傍晚，章珊想著這周可能是沒戲了，就在這個時候……
“我好想我媽……”
李淑萍突然這麼說道。
“……誒？你媽？”章珊瞬間來了精神，“你媽在哪兒？我可以幫你找她，下次和她一起來看你。”
“她不會來看我啦……”李淑萍顫抖著歎了口氣，“她們都不會來看我啦……我讓他們丟人了，成為全村人的笑柄，他們都恨死我了，早就和我斷絕關係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章珊試探性地問道，“不過不用勉強，不想說的就別說好了……”
“都是因為那個惡魔和小惡魔……要不是那個惡魔強暴了我……要不是那個小惡魔到我肚子裏來，我就不會那麼慘了……受盡了白眼，被家人嫌棄，被村裏人笑話……都是那個惡魔的錯……如果小惡魔早點死掉就好了……”李淑萍的目光黯淡下去，雙手抓住了被子，“都是那個小惡魔……都是那個小惡魔……”
章珊挺到這裏還是挺震驚的，原來如此……珊珊是李淑萍被強暴之後的產物，所以對方才會那麼恨她，恨到親手掐死了她，但是……珊珊什麼都沒有做錯啊，她什麼都不知道啊，明明是這樣，卻一直遭到虐待。
章珊雙手握拳，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你是誰？你是誰？”李淑萍突然晶體地看著章珊。
“媽媽……不用怕，不會再有人說你的閑話了，那些事都過去了，什麼痛苦都過去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章珊這麼說著，輕輕撫摸著李淑萍的頭發，並且將她那頭散亂的發絲梳了起來，“媽媽，你餓嗎？我去給你準備晚飯好嗎？”
很意外的，李淑萍聽到媽媽這兩個字沒有特別激動，隻是整個人癱軟下去，癱坐在了床上：“是嗎……你就是那個小惡魔……小惡魔……”
李淑萍不停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章珊趕緊去食堂給李淑萍準備了晚餐，回到病房之後，李淑萍和剛才一樣，動也沒動，不過嘴裏還是不停地念叨著小惡魔三個字。
“媽媽，我不是惡魔……我是你的女兒。”章珊輕聲說道，“吃點東西吧，我喂你……醫生說你不肯吃飯，所以身體也不好，如果你想殺了我的話，要好好吃飯才行啊。”
李淑萍沒說話，看著章珊伸過來的勺子，張開了嘴，一口一口將飯都吃完了，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之後，章珊陪伴李淑萍一直到探視的時間過去為止。
李淑萍知道眼前的是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尖叫，也沒做出什麼可怕的行為，隻是目光渙散，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