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簡憶沒有陪他一起去看沈彥桓,其實對他來說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沈君澤真怕如果她在場,他會不會一個抑製不住情緒,說出什麼刺激到沈彥桓的話來。
能來寧氏醫院療養的人經濟條件都並不差,因此醫院的住院部整體顯得格外高檔,和一般冷冰冰的醫院不同,反倒是增添了不少看似溫馨的東西,如牆壁上的溫暖的油畫壁畫,病房外暖色的窗簾,還有隨處可見的棋盤、花木。真真看似是用來療養的地方。
沈彥桓正在睡午覺,他沒讓護士給叫醒他,隻是默默在他的床頭站了一會。
其實這麼多年來,沈彥桓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個老謀深算的精明商人形象,自沈君澤懂事開始,他就終年到頭地忙於生意,很少與他有什麼感情上的交流。在沈君澤心中,他更多的是一個商人,一個老板,父親這個名字的含義,在他心裏顯得很淡,很淡。
可是當沈君澤真正看到他臉色灰暗神色憔悴地躺在病床上時,他不得不承認,心裏竟然是十分的酸楚。
沈彥桓老了,即便他曾是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心狠手辣的企業家,終究敵不過歲月和病痛的侵蝕,因為化療的緣故他的頭發明顯地稀少了,沒有經過染燙的頭發是花白的,愈發顯得他蒼老憔悴。
沈君澤的目光略微移了移,看見床頭的掛牌。
姓名,沈彥桓。
年齡,63歲。
病狀,肝癌,3期。
沒有任何的僥幸,沒有任何的小聰明或是惡作劇,沈太太說的沒有一點虛假,他得了肝癌,還已經是晚期。
手忍不住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倏然一個轉身,他捂住有滾熱液體流出來的眼睛,連忙轉身出了病房。
護工正從外麵回來,見到他的模樣略微愣了一下,“您是……沈少爺?”
他的模樣和沈彥桓其實並不十分相像,五官甚至更加像沈太太一些。但是此時此刻從沈彥桓病房裏流著眼淚出來的,恐怕也沒有其他什麼人了。所以護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兒子這個身份。
沈君澤沒有說話,撐開手掌順勢將眼角的淚水給抹了幹淨。
護工伸頭朝裏麵看了看,“先生他睡了已經有一會了,我替你叫醒他吧。”
“不必了。”他攔住護工,“我還有事急著要走,讓他睡吧。”
“少爺難得來一次,不陪先生說說話嗎?”護工有些失落地試探道,“先生平時就總說很無聊,晚上不願意睡覺,也就白天會睡的好一會。”
沈君澤的眼睛濕漉漉的,順著他的目光朝屋裏看了看,不過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沈彥桓確實看上去瘦了一圈。心中更是不忍,“我馬上要走……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突然間又想起來什麼一般,從兜裏掏出錢包,拿出一遝現金遞給他,“麻煩你平時多陪他聊聊天,他這人脾氣不好……你多擔待一些,隻要不要氣著他,回頭我再給你賬戶打些錢。”
沈君澤第一次發現自己在沈彥桓的麵前竟然能夠膽怯到這種地步,他從前隻是懼怕他的威嚴,而今竟然連等他醒來見一麵的勇氣都沒有,他不敢。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突然間遭受重病侵襲的父親,不知道如何麵對他見到他來看他時的反應。
他寧願,他的父親,永遠是那個傲嬌張狂,毫無懼怕,行事果辣,對他看似無情無愛還管控十分嚴格的奸吝商人。即便他對他一向強勢,處處想要掌控著他的一切,但是隻要他能好好活著,他並不覺得被他過多的掌控還會有太大的痛苦。
才到電梯口,門一打開,就看見寧簡憶在裏麵,兩人都愣了一下。她沒出來,他也沒進去。電梯隻差沒有再次合上的時候,沈君澤終於開口,“吃好了?吃了就準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