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床邊的人先是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下一刻齊齊讓開，將床前騰出了一條道來。
遲曼曼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著，手緊緊捏著允肖杭的手指。
病床上的老人蓋著白色的被子，花白的頭發與整個病床幾乎融為一體。臉上戴著大大的氧氣麵罩，隱約可以看見她艱難呼吸的模樣。
“媽！你睜開眼看一看，你看，小溪回來了！”燕長意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說的急切。
遲曼曼朝前又走了幾步，到了病床前，看清燕老太太的臉的一刹那，整個人忍不住一顫，然後下意識地轉臉看向允肖杭。
床上躺的這位燕老太太，她見過，還不止一次的見過。
就是在這座醫院裏，她曾經兩次在公園裏遇上的那個老太太，那個精神錯亂，將她錯認作“小溪”的老太太。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裏轟然炸響，當初燕老太太拉住她叫她小溪的場景立馬一幕幕浮現出來。她當時，不僅叫她小溪，還拉著允肖杭的胳膊，十分確定地說她就是小溪。
允肖杭當時的神情，她依舊記得，是陰沉的，是詫異的，更是緊張的。
此刻她突然間全明白了。
從一開始，允肖杭就知道燕老太太這個人，他們認識，甚至他也知道，她口中叫的那個“小溪”，就是燕溪。
還有她再次遇上燕老太太，將她送回病房的那一次。允肖杭緊張地找來，甚至對她大發脾氣。她當時還隻以為他是緊張她的安全而已，現下也明白了。
他不僅僅緊張的是她，更加緊張她和燕老太太遇上。
當時他便知道燕老太太就在軍區醫院裏。當時他就知道，燕老太太已然見她錯認成了燕溪。
心頭好似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悶悶的，痛痛的。她形容不上來那種感覺，有些生氣，又有些失望。她都可以想象的出來，當時允肖杭的內心是一種怎樣的糾結與複雜。也許他想過要和她說，可是最終他選擇了沉默，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在那一刻起，他沒有想到燕溪這個女人。
很多事情將自己置身事外了，好似很容易釋懷。可是一旦被牽扯進來，就變得十分難以控製。
燕老太太聽見聲音，滿是褶皺的眼皮子微微動了動，掀開一條縫看她。
遲曼曼的心撲通撲通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她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了，甚至在之前，燕老太太也是直接將她認作了燕溪的，可是遲曼曼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手足無措，竟然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小……溪……”燕老太太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讓她整個人回過神來。
“奶奶……”遲曼曼怯生生地喊了聲，整個身子卻僵硬的一動不動。
“小溪回來看奶奶了……”原本看似沒有一絲生機的人一點一點睜大的眼睛，渾濁的雙眼裏隱約有淚光浮現，卻是滿滿的欣喜與安慰。“小溪真的回來看我了……”
燕老太太動了動，將枯槁的手從被子裏朝她伸過來。遲曼曼愣了一下，連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是的奶奶，我回來看你了！你要趕緊好起來！”遲曼曼在她跟前輕聲道。
燕老太太看著她，目光微微一動，落在她身後的允肖杭臉上，微微歎了口氣，“……奶奶很開心，你們都能回來看我……”
她說到“你們”，允肖杭也上前一步走到床前，“奶奶！”
他叫的這樣幹脆利索，叫的這樣理所當然，以致於遲曼曼的心頭忍不住一揪：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允肖杭原本就該這樣，叫燕老太太一聲奶奶吧……
他們原本就該是一家人，原本允肖杭，就應該是這個燕家的女婿。
心裏想著，眼睛裏已經忍不住有霧氣浮現，都來不及忍一下，淚水就從臉頰上滾落下來，直接滴到了她和燕老太太相握著的手上。
遲曼曼感覺到，燕老太太的手指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