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為什麼,蘇慕涯一直在聽雨閣外麵徘徊,卻遲遲沒有進去,任憑白衫被紅色的鮮血染透,任憑自己糾結著痛苦,倔強的支撐。
也說不出為什麼,景雲一直站在頂閣靜靜的眺望,看著院牆外麵努力支撐的身影,腳步一步也沒有挪動。
他就這麼站著,她就這麼看著。
一堵院牆,隔絕的是兩顆鬱結的心。
最終支撐不下去的還是蘇慕涯,時已初冬,可是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一膝著地,一腿彎曲。
蘇洛看不下去了,叫來下人攙著少爺回房,而他自己則衝進聽雨閣。
“夫人……”他心痛的喊著。
景雲抬手阻止了他的言語,然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去傳話,我要去正院見老爺和老夫人。”
她來做什麼?是來興師問罪的嗎?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嗎?
蘇老爺站在門口,其實他也明白,他也相信兒子相信的事情,他不是瞎子。
這麼多天來的相處,這個思雪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究竟對兒子有多少情誼,他都可以看出來,但是他不能肯定,他不能明白,所以他要逼她。
用弄夏去逼她,雖然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景雲到了門口,蘇老爺微笑著看她。
景雲微微欠了下身子,站在台階下麵,手臂一抬,身後的含秋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多說就慢慢的低頭退遠。
見她這般,蘇老爺也點頭對站在廊簷下聽差的丫頭們說了聲:“退下。”
閑人都已走遠,隻剩下台階一上一下兩個人,還有身後房間內的一個老夫人。
蘇老夫人沒有出來,因為她有些尷尬,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景雲。
而景雲也沒有讓他們為難,她昂起小小的麵孔看著蘇老爺:“爹,聽說爹要把弄夏給了相公?”
蘇老爺點頭。
“那爹有沒有問過弄夏本人是否願意呢?”
蘇老爺一笑:“弄夏是個懂事的丫頭,我說的話她自然會聽。”
“懂事並不代表情願。”景雲微笑,“我希望爹不要再為難弄夏和相公,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會遠離他,我不會讓您和娘不安心的。”
蘇老爺愣住了,他沒想到麵前的小丫頭會說出這樣的話:“思雪,你……”
景雲搖搖頭,止住了蘇老爺的話:“思雪隻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蘇老爺已然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景雲笑著:“思雪希望往後的半年之內,爹爹能準許我自由出入蘇街和蘇家,半年之後,思雪自會給您和娘一個交代。”
這樣的條件,蘇老爺有些茫然,看著景雲圓圓的眼睛裏流動的光芒,一時間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兒子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越陷越深,因為麵前的女子在平靜和淡然中間有一種從容不迫的鎮定,和洞悉一切的敏銳。
他點點頭,這是不由自主的點頭。
景雲笑了,再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進屋,慢慢的轉過身。
“等一下。”蘇老爺喊住她,“你……為什麼要這做?涯兒他已然……”
“爹爹!”景雲打斷了他的話,她依然沒有回頭,隻是慢慢的說,“這是我早晚要做的事,因為我不屬於這裏。”
她屬於一千多年後的另一個時代。
她屬於廖景雲。
蘇老爺愣住了。
含秋也愣住了,當景雲走到她的麵前時,她忍不住睜大雙眸:“夫人,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景雲莞爾一笑:“傻丫頭,不說又能怎麼樣?半年後,你夫人就要回來了。”
含秋的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可是直到景雲從她麵前走過之後,她也沒有說出來,她隻是側過頭黯然的看了蘇老爺一眼,然後悄然跟上景雲,離開院子。
蘇洛在院子外麵,一見景雲,眼圈微微泛紅:“夫人,去看看少爺吧?他為了夫人的事……”
景雲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陪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