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長安城的時候,這裏的氣溫已經很低了。
蘇洛和含秋回了蘇家在長安的宅院,景雲沒有去。
蘇洛回去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長安的管家,含秋回去,是因為那個丫頭在路上染了傷寒,而她沒有回去,是因為她不能回。
在蘇宅不遠處的一條僻靜的巷子裏,蘇洛為景雲找到一間不大但幹淨的院落。
在太平公主還沒有返京前,景雲隻能在這裏等她。
看著平日裏錦衣玉食的夫人住進這樣一間低矮的屋子,蘇洛心裏很不是滋味,可是,這是她要求的,他不能反駁。
因為含秋病了,所以景雲隻能自己照顧自己,所幸她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照顧自己的事,她還是能做得來的。
長安下雪了,不大的院落裏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她搬出竹凳坐在房簷下,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寸寸飄落,最後彙成一片。
院子外麵站著一個人,在他的眼中,這飛舞的雪花都是層層密布的珠簾,而對麵的那個正癡迷凝視的女子,就是珠簾後最神秘的佳人。
這樣的景致實在太美好了,美好的讓他原本狂亂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靜靜的站在雪地裏,任憑雪花纏繞,把他塑成一個雪人。
他就是蘇慕涯。
他來了!
景雲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有點冷,有點孤獨,有點迷茫。
縮縮身子,時不時的有幾瓣雪花拂過她的麵頰,然後粘住……她的身體微微的顫了一下,明亮的眸子漸漸闔了起來,長長的睫毛翕動著,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午後,她縮在竹凳上,睡著了。
一抹身影輕輕的落在她的身邊,脫下身上的大氅蓋在她瘦小的身上。
氅上殘餘的溫度,暖烘烘的。
他微笑著,撫著景雲的長發,微笑抬頭,望向院子的外麵。
他就是李旦。
他也來了!
蘇慕涯看見他,他也看見了蘇慕涯。
兩個人隔著院子裏的一片雪海,遙遙相望。
“殿下怎麼會來長安?”當兩人麵對麵的時候,蘇慕涯淡淡的問。
“蘇兄為什麼來,我也就是為什麼而來的。”李旦毫不避諱。
“殿下穿的太單薄了!”蘇慕涯的語氣和這天氣一般。
李旦笑笑:“不冷!”
……接下來的是沉默。
許久的沉默之後,蘇慕涯重新開口:“思雪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而且,這一次,我也不準備把她讓出去。”
“我也知道。”他依然笑著,“其實,我並沒有想要跟你去搶,去爭,因為……我配不上她。”
他的話讓蘇慕涯愣住了:“殿下……”
李旦點點頭:“她要的我給不了,因為我是一個王爺,是整個大唐的王爺,我不能專心的去嗬護她、去寵她,甚至我還不得不去寵幸別的女人,不得不把我的一部分交給另外一個或者一些女人。而我能給她的,隻是一個身份,可是這個身份對於她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這樣的感受,蘇慕涯也曾經有過。這兩個男人,一個想要競爭的時候,總有一個會先退出來,過去退出的是蘇慕涯,而現在又變成了李旦。
“咳咳……”李旦輕咳兩聲,他的麵上泛出紫色——那是因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