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已經走出五十裏,再有一百多裏就抵達壁赤。
慕北陵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明顯,這就像小的時候和村裏的獵人進山,走到大山深處總覺得有野獸在暗中觀察自己,但又看不到野獸半點影子那種感覺。
越往前走,官道開始變得狹窄,右側是那條白水滾滾的清河,左側地勢逐漸抬起,變成一座綿延數裏的山丘。
不安更強烈。
再行百裏,任君飛馬前來,看上去頗有些焦急:“主上,據派出去的探子來報,山中確實有人走過的痕跡,而且人數應該還不少。”
慕北陵當即勒止隊伍,讓任君據實稟報。
任君道:“在東南麵三十裏左右的山道上發現很多腳印,來之前我特意問過山中的住戶,昨天半山腰上下過一場雨,發現腳印的地方恰好有岩壁遮擋,腳印才沒被衝散。”
此時武蠻林鉤驅馬過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慕北陵將任君的發現告訴二人,武蠻沉吟片刻,又問:“會不會是山裏的獵人。”像這種深山裏常有獵人結伴出沒。
任君搖頭道:“應該不是,腳印很新鮮,我也打聽過,這邊山裏的住戶都不是獵人,他們隻靠種點莊家為生。”
慕北陵擒起目光,遙望巍峨高山,此時看這片幽靜山脈宛如盯著一張饕鬄大口,說不清什麼時候就從裏麵鑽出頭野獸,將自己一口吞下。
皇甫方士開口道:“如果真有人搶在我們之前到達壁赤,最有可能就是薊城的軍隊。”
慕北陵下意識脫口暗呼:“高傳?”
他與此人打過交道,當初襄硯徽城告急時,正是高傳第一個抵達襄硯援救,且以當時魏易,秦揚等人對高傳的態度,明顯心甘情願奉他為主事人。
後來回到朝城時,高傳還不請自來參加祝烽火舉辦的慶功宴,隻是那天晚上氣氛並不好,加之後來在朝堂上的表現,高傳應該是喜歡明哲保身之人,隻要涉及到自己利益,不顧一切也要保住自己。
這種人其實才是最可怕,為了自身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這和城府無關,隻是一種執念罷了。
慕北陵憂心忡忡道:“如果真是高傳,恐怕攻打壁赤就不想以前順利,我聽烽火大將軍說,高傳是他的親傳弟子,戰場統領有方,知進退,善防,他要是據城不出,這場仗就真有的打。”
林鉤癟癟嘴,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就算麵對的是高傳,咱們也要打啊,總不能就這麼回去了吧。”
慕北陵瞄他兩眼,嘴唇微微揚起。
他說得對,就算這樣,自己唯一的能做的也隻有攻下壁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崩掉幾顆鋼牙,也要把壁赤啃下來。
為保周全,慕北陵還是吩咐任君在山中布好哨崗,以免被敵軍從側麵偷襲。
隊伍重新開拔,這一次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尤其是對右側那座寂靜大山,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翌日午時,大軍到達壁赤外十三裏,遙而望去,隻見一座龐大城池橫亙在官道盡頭,右側緊鄰飛鶴山脈,左側則是一望無垠的蒼翠平原。正麵處的城牆約莫超過三十裏,漆黑一排,隱約能見黑色牆體上有扭曲的紅紋,就像是一隻布滿火紋的黑蜘蛛。
據傳壁赤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元祖先王率兵打到此地時,曾在城外放火燒了七天七夜,將敵軍完全悶死在城中,從那以後城牆上就攀爬上扭扭曲曲的火紋,因火焰城壁而更名為壁赤。
抹了把命令部隊就地安歇,不得安營紮寨,不得生火,以免被敵軍發現。
同時,禦風旗的幾千斥候完全散開在壁赤城外,將城池圍的密不透風,但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發現。
至天色轉暗,幸的天空作美,今夜並未下雨,大部分士兵已經沉沉睡去,隻有小部分人在外警戒。
慕北陵叫來趙勝,命他和任君二人親自摸到壁赤城下,觀察城防動靜。
二人得令,趁夜色悄悄潛出。
兩個時辰後,趙任去而複返,報道城牆上戒備森然,能聽見大批腳步聲在城內走動,人數至少超過三千,城門已經被人以精鐵框加固,瞭望台存放大量的枯草,而且還能聞到狼糞的味道。
慕北陵暗道:“看來高傳多半已經入駐壁赤。”
似壁赤這等腹地城池,前後都有城池屏障,一般城防都不會很嚴密,而且連瞭望台上都存放上狼糞,更說明守軍隨時都在注意敵襲,狼糞這種東西隻有戰時才會用上。
皇甫方士道:“我們現在無法掌握城內到底有多少守軍,照目前情況來看,想要混進城裏打探消息應該不太可能,這樣,明日我們兵分兩路,武蠻帶破軍旗從西門進攻,林鉤帶貪狼旗從北門進攻,以煙石為訊,先探明城內守軍數量,以及裝備程度,再做打算。”
眾人道好。
皇甫方士提醒道:“記住,明日隻做佯攻,決不可冒然進犯,以保存實力為主。”
眾將再應。
是夜,萬籟無聲。
翌日,當第一縷陽光投灑在大地上,隊伍開拔,將近二十萬人仿佛雨後春筍般從平原上冒起,分兩路朝壁赤西門北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