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健清掙脫了鄭東,冷笑著說:“還覺得我騙你?你是不是覺得我隨便找了個兒童綁架案把你的小男朋友裝裏了?我是不是還得找到監控錄像,找到人證物證,碼個證據鏈給你看呢?”
如果是正規立案的話,邱健清肯定要有相關證據來證明這個人就是英寧的朋友,他紅嘴白牙咬定親眼看見了英寧的朋友綁參與綁架,法律效力為零,檢察官一支筆就能戳死他。
但英寧不是檢察官,她和這屋子裏的每個人一樣,都百分之百的信任邱健清,信任他的親眼所見和視頻監控一樣可靠。
於是英寧沉默了,她兩眼空洞,仿佛精神都已經崩潰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眼眶裏滑落下來,在白色的裙擺上落下一點一點的痕跡。這種無聲的流淚哭得最凶,胡天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用紙巾擦了擦她的臉頰:“你別哭了,我們看著著急,你快跟邱隊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個人究竟是誰呀?”
英寧斜著眼睛看向窗外,她眼睛裏堆著一層朦朧的霧,然後用一種比霧還輕柔的聲音說:“本來這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想提……邱隊看見的那個人我叫他哥哥,他是我記憶裏最初的家人……”
英寧是個養女。
她在非常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賣了,所以她甚至無法回憶起親生父母的任何細節。英寧最初的記憶就是被人販子帶著顛沛流離的乞討要飯,她隻記得綁架自己的人是一個牙齒發黃的女人和她的老公,那個女人把她帶到了s市,和其他幾個小朋友關在一起,白天要他們上街乞討,晚上就把他們鎖在屋子裏給一些殘羹剩飯吃。如果當天要到的錢比較少,輕則會挨餓,重則會遭到一頓毒打,那女人下手力度之重,就像和打狗一樣狠,絲毫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當時英寧是乞丐團夥裏年紀最小的孩子,有一個比她大幾歲的男孩負責管理他們幾個小孩的吃喝拉撒。這個大男孩就是邱健清下午所見的可疑男子。大男孩四歲時就被人販子拐來了,如今在他們手下活過了五年,簡直算是長壽!男孩早忘記了親生父母的樣貌,連如今的名字都是人販子圖方便隨口叫的——跟著人販子姓趙,單名一個狗字,足見其中的惡意。
團夥裏許多孩子身上都帶著殘疾,最初英寧還不知道這種殘疾是從哪兒來的,直到一次要到的錢少被人販子毆打之後,趙狗才偷偷指點自己:絕對不要頂撞人販子,一定要聽他們的話多要錢、裝乖,這樣才可以避免被截肢的下場,否則人販子一個不高興就會砍掉他們的手或者是腳,把他們扮成悲慘的樣子擺到街邊去博取同情。
但是小英寧真的不夠機靈,性子又靦腆,接下來的幾天她依舊是所有孩子裏要到錢最少的,於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所有孩子都躺在地下室通鋪上睡覺的時候,她聽見地麵之上那個女人和她的丈夫說:“那個新來的小丫頭不行啊,每天要來那點錢還不夠她吃飯,搞一搞吧。”
男人回答她:“搞個手還是搞個腳?”
“搞個腳,我看小丫頭片子不老實,搞了她的腳,讓她跑不了。”
英寧躺在潮濕肮髒的被窩裏,聽著他們雲淡風輕地討論著自己的命運,不禁嚇壞了。但是就在她張開嘴剛哭喊的時候,嘴巴突然被人捂住了,她回過頭,看見趙狗對她噓了一聲。於是英寧強忍下哭泣鑽回了被子裏。
奇怪的是,第二天人販子突然消失了,第三天也沒有出現,幾個孩子被關在沒有食物的地下室裏,隻能靠著少量的水維持生活,在他們以為人販子丟棄了自己,留他們在地下等死的時候,第四天人販子突然回來了。
他們甚至帶來了一些美味的食物,讓孩子們盡情的吃,飲食過程之中,人販子目不轉睛的看著英寧,仿佛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似的。
那眼神看得英寧心驚膽戰,她心裏明白,這頓飯可能就是人販子拿走自己的腿之前象征性的補償。
那天晚上,英寧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哭個不停,臨至半夜時分,約有12點,趙狗突然悄悄把她叫了起來,然後向上敲了敲地下室的門,對外麵喊:“媽媽——”這些被綁架的孩子統一都叫人販子媽媽,“媽媽,小妞要上廁所。”
地麵上有罵罵咧咧的聲音靠近:“媽個蛋,一晚上睡不好覺。”
地下室的門隨即開啟,女人打了個哈欠,指了指院子裏的廁所。
趙狗帶著英寧走向廁所,英寧當時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帶自己出來,自己明明不想撒尿的。但是走進廁所裏,男孩子突然扒開了一塊牆磚,從裏麵拿出幾十塊錢。他把錢塞給英寧,接著說:“這是我攢了好久的錢,你拿著這個錢趕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