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裏頭,古仆讓所有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獨留下他和眼前的木蘇,他端起茶杯笑了起來“你嚐嚐,這是上好毛尖”
木蘇瞧了眼身旁的茶杯,勾唇輕笑“我就一粗人,學不來這些高雅的東西”
他的語氣裏含了幾分諷刺的意味,古仆卻未生氣,獨自品了一口道“怎麼,跟在奈姀身邊半年之久,她沒教會你嗎”
木蘇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幾分,古仆見了微微挑了挑眉道“原先我也不會這些,可是,我跟她在一起卻有百年之久,便也學會了”
他放下茶杯,聲音輕緩“奈姀最喜喝茶,她常說這樣便能修身養性,初初同她品茶時,還有些不習慣,覺得甚為麻煩,你,可見她沏過茶?”
木蘇自然見過奈姀沏茶,湯壺,置茶,溫杯,高衝,低泡,分茶,敬茶,聞香,品茶九道工序一道不差。
每每那個時候,木蘇都會呆在一旁,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垂著眼眸,舉著纖纖細手,每個動作都那般柔美,木蘇也從來未曾說過,那個模樣的奈姀驚豔過他數次,可是每當她端杯邀他同品時,卻又被他笑嘻嘻的擋了回去。
可是當古仆在他麵前說這些的時候,他首先去在意的便是那句“我跟她在一起卻有百年之久”
百年之久是多久,有多少凡人能活過百歲?可是,眼前的人卻和奈姀在一起呆了百年之久,那是他從未發現的一股嫉妒。
那股嫉妒在他的身體內遊走,到處叫囂,他此刻無比的明白,眼前所謂的古仆和奈姀是同類,他們都是妖,所以他能陪伴奈姀百年之久,或許不止百年,妖的生命何其長,哪是他一介凡夫俗子可比擬。
“你是妖”
他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古仆,古仆看了他良久,忽而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早已知曉”
“啪”
木盒子摔在地上,裏麵的那枚玉鐲被摔的碎了幾節,一如劉姝兒的心,破碎的七零八落。她低下頭看了眼那隻玉鐲,那是上個月她生辰那日古仆送她的生辰禮物,她當時雖沒開口,可是心裏卻極其歡喜,平日裏她都舍不得帶,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收藏著,她一直將那玉鐲當成是古仆給她的定情之物,丫鬟再說古仆邀她去見故人的那一刻,她便決定,哪怕對不起蘇哥,也想將自己心底的意思說出來,所以,她特意拿上了這隻玉鐲,想來告訴古仆,她的心裏如今隻有她,她不會離開古府,不會離開他。
可是她剛到這門口聽見了什麼?蘇哥說他是妖,他沒有反駁,反而笑著說,他以為蘇哥早已知曉。
這是什麼意思?
她緩緩蹲下身,將那碎掉的玉鐲一點一點的撿起來。
“姝兒”
她緩緩抬起頭,便看見蘇哥站在自己跟前,皺著眉頭望著自己。她笑了笑,站起身,拿出手帕將那玉鐲重新包好,手有些顫抖的挽了挽發絲,又看向古樸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古樸沉默了半晌,他自然瞧見了出現在門口的劉姝兒,所以才會開口說那句話,他古仆本就是妖,也沒怎麼想藏著捏著,隻是當劉姝兒笑著裝傻時,他卻像是有什麼哽在了喉嚨裏,說不出字來。
他初化人形時,是奈姀救了他,這百年來都是跟在奈姀身邊,除了奈姀,他對誰也沒上過心,可是這一切都在遇上了這個叫劉姝兒的凡人之後出現了偏差,那日她穿著大紅的喜袍獨坐床邊,瞧見他進門,縮了縮身子,像極了那山中的小兔子,可愛極了,奈姀也常年穿著紅衣,可是那一刻,古仆竟覺得這個叫劉姝兒的那身嫁衣穿起來竟比奈姀還好看。
他跟在奈姀身邊學了不少東西,除了沏茶,還有一些史書典籍,初初時,他很不明白為何一個妖會人間凡人的這麼多的東西,可是當他能與劉姝兒一起臨摹字帖,一起品讀鑒賞時,他忽然覺得有些感謝奈姀,教會了他這些儒雅。
時間越久,他便越能發現這個叫劉姝兒的女子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他不知道這份量會不會有一天超過了奈姀,可他清楚,無論這份量有多重,他都不能再任其發展,他是如此冷靜而又清晰,他知道他是妖,一如他勸奈姀一樣,他也是這麼勸著自己,因為,當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