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天攬月(1)(1 / 2)

正月裏的天氣雖比不上寒冬,卻還是冷的緊,更何況是在夜裏,加上武霓裳自小身體就不比正常人,當時以為不打緊,誰曉得回殿就開始渾身打哆嗦,先是寒戰發冷,上下牙不住地打顫,一張臉甚是發白,到了夜深時,渾身又開始發熱,不斷地說著胡話,侍女一個夜裏就忙著為她替換覆在額上的冷毛巾,到了清晨時才略微降了些溫度,神誌也稍稍清醒。

太醫來診脈時,武霓裳正喝著侍女方才熬好的清粥,麵對眼前的太醫,一張蒼白的臉上顯然有些不耐煩“大人莫要診了,沒有大人,我這燒不也自個兒退了麼?”

太醫搖搖頭,收回診脈的手,起身開了幾貼藥方“姑娘得聽老夫一句勸,這脈象虛浮虧空,抵禦能力不比常人,必是自小落下的病根,往後定要注意調養身子,否則……”他將藥方遞給侍女,並未再說下去,武霓裳心裏也知道是自小節食而留下的禍根,到底還是沒有把太醫的忠告放上心。

侍女隨著太醫身後就去司藥房取藥,巧的是當中有一味並不常用的藥材用盡未補上,侍女趁機私下使了些首飾,醫正於是就委托那侍女出宮采購。

那侍女生的娟秀,總是一席白衣,飄飄然如同墜入凡塵,一張白皙的臉上沒有任何瑕疵,好似一張白紙,身上自有一股超出侍女外的氣質,她的話不多,隻有到了非說不可時才會精簡地答話,所以即便在鳳鸞閣當差,武霓裳也不曾與她有過多的交流,也是從這次采藥回宮後,武霓裳才知這個常陪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喚作白芷,人如其名。

白芷出了宮並未直奔西市的藥材鋪,而是去了西河橋,遠遠望去,那裏早已林立著一道身影,小時候他便是這樣帶著一張小凳子,一杆魚竿,靜靜地在橋上垂釣,不論晴雨冬夏,每每心情跌宕不能平複,或是朝堂上的困心事務,如此呆上一日便能豁然開朗。

“來了”他輕聲道,深怕驚住了水麵下欲要上鉤的魚兒。

白芷上前行揖禮,眸光一改往日的淡漠,化作歉疚“殿下,白芷無能。”

他頭也不回地笑道“怎麼如此說,我不是告訴你了麼,皇上那邊的消息隻管由武霓裳打探,你隻需盯住武霓裳便是,你探不到皇上的消息,太子、武三思、太平姑姑,他們也一樣探不出。”

白芷垂眸,低聲道“可是殿下……霓裳姑娘……她昨兒夜裏墜入太液池,回來後一個晚上高燒不退,直到今早才稍稍好些……她……高燒時含含糊糊地除了喊父親就是一直叫著三哥哥,整整喊了一夜……。”

李隆基的背向著白芷,白芷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但她清楚的看見最後他的背影微微顫了,手上並不明顯的抖動嚇跑了河裏僅有的幾隻小魚“好端端的,怎麼會掉進太液池?”

“聽說,姑娘剛落水時,是張易之將她救起的,後來姑娘怕事鬧大,硬是不讓請太醫,可早上陛下還是知道了,請了太醫過去瞧病,她又強撐精神裝作無礙……其實,殿下應當十足信任她的,何必要把我放在她身邊呢?王姐姐的事,也……”

“白芷,你不懂”他說著,收回了一無所獲的魚竿,起身麵對著白芷的時候又是一臉的平淡無波“這波詭雲譎的長安城,人心不古,我能信任的隻有軍權和高位。你好生照料她的身子,等過兩日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找個由頭去瞧瞧她”。

回到五王宅時已是酉時,天色微暗,府裏的人已用了晚膳,都在各自的屋裏休憩,李隆基也徑自去了自己的屋子。

門微開,他已看見正襟坐在茶桌前的父親李旦,外麵隱隱綽綽的光投射在他身上照住他的臉才不至於嚇住李隆基,四周寂靜的詭異,李隆基開門進了屋子,又將門關上。

“父親。”他叫道,卻不見李旦麵上有任何表情。

“從小,你的心性就超過常人的堅韌,你睿智果敢,做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你母親總以你為榮,但這,並不是你可以心懷野心的資本!”李旦重重地拍上茶桌,他的聲音和力道都控製的很好,不至於驚擾外麵的人,卻將李隆基驚的跪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