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元年,隨著以太子為首逼迫武則天退位的這場神龍政變的勝利,唐中宗李顯複辟重登帝位,韋氏封後。原本屬於李氏的王朝,在經曆了幾十年的動蕩後,終於在那些迷局之中,結束了如履薄冰的艱難處境,然而迎來的,卻是一場更加狂烈的暴風雨。
長生殿外的血流迅速被清理幹淨的一如從前,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麼,而那些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在幾十天裏依舊縈繞不絕,不斷地提醒長生殿裏的每個人,如今已不是殿裏這個垂危老人的天下,她曾叱吒政壇,翻雲覆雨,掌控天下蒼生,親手建立大周王朝,一夕之間,已被長安城的每個百姓遺忘,他們記住的隻有她的狠絕,卻不知她的嘔心瀝血隻是為了天下蒼生。
眾人皆知李顯本性優柔寡斷,皇後卻處處效仿當年的武則天,雖都懷問鼎之心,終究不如武則天的雄才偉略,到底不過是這場岸穀之變中無意留下的禍端罷了。
如今朝中大小事宜,事無巨細均由皇後韋氏說了算,李顯唯一親自下的一道聖旨便是封了上官婉兒昭容的名位,有生之年,保她終身無虞,以此而換得她手裏的玉璽,穩固帝位。
早朝上,李顯正襟危坐於宣政殿前,百官林立之上,細看去,除去他一襲明黃袍子以外,由內而外竟不見絲毫帝王風氣。
李旦父子自始至終沉默不言,手中緊握的朝笏上已被掌心的汗捂的滾燙,百般煎熬之下終是下了朝。
比起武則天時的處境,今時今日的帝後猜忌他們父子更甚,每每早朝之上即便有言要奏,也要斟酌萬分,生怕招來禍事。
是夜,五王宅李隆基的書房,燭光微微搖曳,照射在兩重身影上。
高力士見李隆基推門回來,吃力地站起身,因為坐的太久,雙腿和臀部都已經發麻的如同針氈般,他走到李隆基跟前,急道“王爺,今夜晚膳後,霓裳姑娘因為衝撞了安樂公主,被皇後打發去了禁苑,那禁苑可是用來狩獵的,往日裏誰都無法靠近,就連上官昭容去求了陛下也不頂用,如今以皇後的脾性,在那地方可還不知會如何,現下怎麼才好?”
李隆基停下關門的動作,雙手在空中滯留片刻,隻是片刻,他便繼續轉身,靜靜地抬起頭看著高力士,眼底明明是波瀾不驚,卻又隱隱有些灼熱“那日我出麵保她,皇後肯定以為我與她關係不明,加上皇祖母對她的信任,皇後定是想用她壓製祖母,順便用以威脅我,讓我不敢輕舉妄動,可這步棋,未免走的過於自作聰明了。”
高力士不懂他眼裏複雜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在乎亦是不在乎。
“那姑娘呢?王爺可否要出麵?”他問。
“無需管她,明日隻需進宮見到皇祖母,為此,興許還能拿到她手裏掌控幾千禁軍的兵符。”
昏黑的暗室裏不定地搖曳著一縷燭光,微弱的仿如垂垂欲死的老者,卻照得李隆基一臉英姿煥發,那樣的淡漠冰冷“武霓裳,這是你欠我的。”
說罷,他已甩袖出了書房,往自己的臥房行去,那背影中竟有一股淩人的勢氣,朝未來一發不可收拾的爭奪中逼去……
武霓裳被囚禁的消息似乎並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情緒波動,畢竟不過是長安城眾多臣民中的一個,但在李隆基預料之中的,唯有長生殿裏的武則天在得知消息時發了一通脾氣,眼見差點就撐不下去了。
李隆基眼看著麵前這個垂死掙紮的老人,他不懂那個無足輕重的女子在她眼裏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卻在耳邊回響著武霓裳所說的陛下身體康健,於是四肢百骸都湧上來一陣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