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半邊天空包圍著人來人往的人海,聲音嘈雜到極致就像處在真空中,隻是無數寂靜遊蕩的人影,像每個人內心深處的靈魂掠過管道裏靜靜躺著的一把矢車菊,水管濺出的水花掉落在花瓣上,幹皺的花瓣流了眼淚用盡餘生最後的精華。
“負責人在哪兒?”
“裏麵站著那個黑影就是…裏麵放的工業用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起火了,整個三樓車間都被波及,這是我們的安全負責組長,裏麵那個人是我們總裁”王鑫緊張得跟趕來的消防隊長說著裏麵的情景。保安組組長劉林昂喝得醉醺醺從一個消防隊員手裏搶過水管:“兄弟們,給我衝”
隊長皺皺眉:“有沒有神智清醒點的負責人。”
張旭撥開劉林昂:“需要什麼幫助盡管提,您可以直接跟我說,我是這兒的負責人。”
隊長看了張旭兩眼:“著火點有人嗎?”
“著火後進行了工作人員排查,裏麵沒有工人。”
“除了工業用蠟外,易燃易爆物有嗎,天然氣之類的?”
“沒有,不會引起爆炸,不然我會盡早疏散這裏的人員的。”
“這樣應該不會有人員損失,看這火勢,想必您也清楚這個三樓肯定是保不住了,這棟樓多少也會有些影響,滅火之後需要申請有關部門來考核這棟建築物是否可以繼續使用。三樓的任何設備估計都廢了,其餘樓層的電腦,還有別的設備,可能也會有相應的損壞。我們的人會乘坐升降梯直接對準三樓的起火點滅火,麻煩讓圍觀人員疏散。還有,讓站在樓下那倆趕緊出來。”
張旭看了看,淩晨抱著初冬陽欣賞著眼前的火海吞噬著頭頂的一磚一瓦一朵雲煙,沒有絲毫離開和擔憂的意思:“那倆是瘋子,您直接采取措施就好,最好用水把他倆衝清醒。請趕緊采取措施,如果他倆受傷我們也不會追究您的責任,是他們咎由自取。”
隊長看著咬著牙根一字一句說話的張旭:“升降梯,準備……”心裏咒罵著今晚出任務遇到的這群瘋子。
其實淩晨拽住初冬陽的地方離車間還屬於安全距離,隻是張旭他們在背後看著漫天的火海覺得危險而已。
碎片、濃煙、氣味、塵埃不停掉落,淡定自若置身事外的欣賞著眼前跳躍的花火,這心境就像那個時候偷偷在夜深人靜的抽煙的自己。那天自己的生日,熄燈後自己躲在被子裏抽煙,漆黑裏伴隨著呼吸一亮一滅的火星,不流通的氣味嗆得自己嗓子酸辣,眼淚直流。熄燈前,媽媽打來電話,她的語氣明顯又喝多了。本以為她記得今天是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日子,隻是自己想太多,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像每次喝多一樣哭訴著她嫁給那個人之後的生活。他出生後他的外公就去世了,原有的林氏企業幾乎不複存在,那個人除了原有的所謂的最愛的女人,旭的媽媽,開始在各地的別墅裏包養起不同的女人,甚至把他的女人帶回家和她一起生活。好想擺脫這種屈辱的日子,可又戒不掉這光鮮亮麗的奢華……每一次的哭訴都是如此,有時還夾雜著她和那個人僅有的美好的回憶。他為了拯救當時的淩氏企業做出的那些不知是否出於真心的浪漫。
淩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自己算開始懂事,隻是知道,自己比懂事更早就開始期盼著解脫,期盼著麻木與死亡。在煙熄滅的最後一刻,偶爾他會把煙蒂按向自己的胳膊,肩頭。讓鑽心的疼痛為自己的眼淚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否則,自己實在無法理解為何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淚如雨下。
直到初冬陽的出現,直到她無理取鬧鍥而不舍的陪伴與跟隨,直到她傻傻的表白。她的一舉一動,她臉紅的樣子,她微笑的樣子,她回頭跟自己揮手的樣子,就像一股清泉流入自己的心肺,一點一點洗滌著早已布滿的塵埃。直到那天早晨他偷吻了她的嘴唇,他扔了打火機,還有沒抽完的存貨。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從此他拜托了煙癮,重新陷入了另一種泛著甜味的坑裏了。
此刻和淩晨一同依偎站在塵埃火星落雨境界裏的初冬陽,害怕得轉身靠在他懷裏,無聲的啜泣,用力攥緊他的外套,滾燙的眼淚,滲透襯衣在胸口一片滾燙的潮濕。淩晨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她,在沒有遇見她之前那些沒有盡頭的黑夜,他渴望抱緊什麼又渴望被誰抱緊的樣子。緊緊抱著,用身體包圍著她,試圖讓所有飄然而下的傷害伴隨著塵埃與她擦肩而過。衣服被火星燒了好多洞,手被飄落的鐵片還是玻璃碎片刮破,隻是紋絲不動。
她在他的懷裏哭,即使這棟樓在自己眼前燒盡,他也要這樣抱著她,抱緊她。她的抽搐,顫抖的肩膀,胸口滾燙的淚水,他卻什麼也做不了,能做的隻能如此陪著她,抱緊她。消防管道裏的水從天而降,就像一場突入起來的大雨,可下雨的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
被水濕透的初冬陽瑟瑟發抖,從淩晨的懷裏仰起臉抽搐著說:“淩晨,我好想他們。想媽媽,想過去的那個爸爸,想林嘉,想過去的自己”其實很想你,隻是不能告訴你。淩晨摸著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我知道。”這是再次相遇以來她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
他並沒想要與她再續前緣,隻是想像一個朋友,親人一樣呆在她身邊,陪她難過,走出悲傷,看著她幸福。兩個人抬頭眯起眼看著天上掉落的數不清的水花肆意打在自己身上,一場人工雨,或許真能衝洗掉些許悲傷,些許執念。
清晨的光伴隨著幾縷薄薄的煙亮起,真是一個嘈雜又不安的夜晚。隻是無論黑夜經曆了什麼,太陽依舊升起,該麵對的依舊要麵對。一場火,接二連三的意外事故,暴露出核電軍工一期廠區太多問題,不僅是山下正一他們搗鬼的問題,公司本身就算在著很多縫隙,蒼蠅不叮無縫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