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天微亮時開始滴,暗黑的烏雲總是給人造成天未明的誤解。閉著眼聽著窗外有節奏的雨聲,是滴落在窗外、屋頂、小路還有院子裏菜園裏的那些菜葉上的聲音,一種合奏,隻有大自然才可以做指揮者。
昨天一天的舟車勞頓大家都還未起,或許也有幾個和初冬陽一樣閉著眼靜聽這段隨心而來的音樂。這種仿佛停滯的時間仿佛就像十年前的自己,擎著一把花雨傘,一個人站在高中校門對麵的公交站,聽著雨打在傘上劈裏啪啦的舞姿,隻是呆呆的看著校門口發呆,那時的自己是不是有幾分像小巷裏撐著油紙傘結著一些愁怨的丁香樣的姑娘。在路對麵從校門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卻永遠不會走過斑馬線,去校門口。仿佛隻要自己默默無聲的徘徊在這裏,就可以留住那些與他所有的期許,就還有希望,還有借口等待。可是隻要走到路對麵,害怕自己的夢醒,之後等待自己的又會是無盡的什麼,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形容那種心情。
揉揉酸澀的眼睛,起身,打斷了腦海中還在校門口徘徊的撐著傘的自己。
廚房裏三個男人不知何時早已開始忙碌,團團轉了半天端到兩位美女麵前竟然隻是白水煮麵和速食榨菜絲。初冬陽和六六,對視無言,畢竟自己沒動手也不能評判別人的手藝好壞,第一次吃到這麼鹹的白水麵,榨菜絲直接成了擺設,沒人動它一筷子。
早飯過後,天空放晴,這座破校舍也有幾個村裏的孩子跑來玩。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和陌生的他們保持著對陌生者應有的安全距離。初冬陽找了根木棍在學校外的山腳下挖野菜,小時候回爺爺奶奶家,媽媽總是帶著自己去地裏挖野菜,過了這麼多年,野菜的樣子竟然一點也不會變,自己一見就會記得,這多麼神奇。
“用這個吧”一個穿著肥大不合身的裙子的小姑娘羞噠噠地遞過來一個小鉤子:“我媽挖薺菜的時候就用這個,可好使了。”
“謝謝”冬陽接過鐵鉤,並沒有著急接著挖,而是摘掉那些老去的野菜開出的黃白色的花,加上狗尾巴草編織了一個漂亮的花環戴在小姑娘的頭上。
山腳下簡陋的小教堂傳出合唱聖歌的聲音,一個花環引來好幾個小女孩來這圍觀,孩子就是這樣的對美好的事物就會毫不保留露出羨慕渴望的眼神,很直白。木村輝和淩晨搶奪著采摘著腳下的花草遞到她跟前,像急於在老師麵前得到好評的兩個孩子。冬陽坐在開滿金銀花的柵欄外的石頭上,不停的編織著手裏的花環,一個又一個,不知不覺已經十幾個了,男孩子也開始慢慢活躍,把三個叔叔拖到隻有一個木製籃球板的籃球場,打著一個爆皮的破籃球。
木村輝看著在旁邊邊編花環邊看著他們打鬧笑得很開心的冬陽一樣,從孩子群中掙脫小跑回宿舍,大家都以為他是怕了這群鬧騰的孩子所以躲了起來,誰知再出現時,他竟然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嶄新的籃球,丟到撕扯著另兩位叔叔的孩子群中。
“這個籃球,以後就放在學校的教室裏,你們誰也不要帶走,想玩就一起玩。”
孩子們的一場歡呼。
比賽很快拉開戰線,木村輝率領四個小孩,淩晨和張旭率領三個小孩外加一個四歲的積極參與場內活躍份子,沒有任何規則,無犯規,隻要進球就得分,裁判是六六,拉拉隊長是冬陽。
孩子們各顯奇招,抱著大腿,四歲的小朋友直接蹲坐在木村輝的腳上,仰頭可愛的看著他萌萌的笑。搶球激烈時也會開口咬兩下他們胳膊,他們一邊呲牙咧嘴的傳球一邊笑得不知所措。淩晨舉著四歲的萌娃,萌娃捧著球,之後球被扔進搖搖欲墜的籃筐。籃球碰到欄架滾到冬陽腳邊,放下手中當花簇用的大把的狗尾巴草,撿起籃球,剛要扔回場地,卻停頓在那裏。
“姐姐,把球扔過來呀。姐姐……”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隻籃球是木村輝回國時,林嘉和自己一起去買的送別禮物,上麵有她和林嘉的簽名。
摸著這個熟悉的名字,仍舊不能相信這個人真的就像水蒸氣一樣蒸發不見了,他明明應該時刻都站在自己身邊才對,為什麼上天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捉弄自己,讓一個又一個的愛自己的人突然蒸發不見,沒有任何前奏,隻留下懸念和無法承受的創傷。
初冬陽不停撫摸著籃球上“林嘉”字樣,久久不願放開,這時陸續有幾位父母來喊孩子回家吃飯,化解了這原本尷尬的局麵。
淩晨,張旭還有六六,一邊答應孩子下午接著玩,明天接著玩,一邊送走他們。木村輝走到冬陽眼前,從她抱著籃球緊緊的手裏,拿過籃球。
“哈娜,這個籃球我一直帶在身邊,如今,我打算把它留在這裏了。這裏有山有水是林嘉會喜歡的地方,不是嗎?”
“送給我,不行嗎?”
淩晨送走孩子,剛要過去找冬陽,被六六拉住:“讓他們談談吧,畢竟木村輝也是一個和榮納一樣有著林嘉回憶的人。”
淩晨看向張旭,他向自己點點頭,淩晨轉身走向廚房:“我去廚房做飯,中午還是接著吃麵條,你們沒意見吧。”
六六看著張旭的冷笑,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阻攔。
木村輝看著依舊撫摸著自己懷裏籃球的冬陽:“我可以答應你很多事,唯獨這件不行。”
冬陽抬頭:“可我從未要求你幫我做任何事。”
“哈娜,我把籃球留在這裏,你把林嘉留在哪裏呢?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想念也牽扯著他的幽魂不能安息呢,他隨你孤獨,隨你難過,可能比你難過千倍萬倍,為何你還一直拿他做借口不敢麵對你自己的生活,你隻是依賴成了習慣,隻是害怕沒人愛你,隻是不想過得直白簡單。不是嗎?”
六六拽著張旭走過小回廊,躲在回廊邊,發現剛剛要求做飯的淩晨一直悄聲躲在這裏,三人相視無言,隻是淩晨故作鎮定。六六在心裏偷笑,張旭被淩晨淡定捂住正在發笑的嘴。
初冬陽轉身看著遠山:“林嘉出差的那天六月初七,是我媽媽的生日。其實我們應該去領證的,隻是他突然接到電話說水壩必須緊急修複不然無法抵擋幾天後的汛期。於是我們不得不推遲到一個月後的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