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齋,院中。
風吹花落,簌簌而下,點點皆是畫。
叮咚,叮咚
阮綿綿趴在桌子上,消瘦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淩亂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麵孔,遠遠瞧去,還真像個女鬼。她兩指捏著“牽魂鈴”,撞擊著瓷杯口兒,神情呆滯,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不知名兒的小曲兒。
脖頸處隱約傳來疼痛,她沒有上藥,打心底裏她就不希望這個傷口愈合。
隻要它還傳來痛感,隻要陸千鈞留在自己的身上的印記還在,她就覺得陸千鈞還活著。如果傷口結痂愈合,那麼或許陸千鈞就真的不在了。哪怕是有一絲絲的希望,她都希望,他能夠活著回來。
隻要,他能回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讀懂自己的不舍和心痛,來自於哪兒!
“清茶,不是這麼品的。”
一個溫潤清亮的嗓音響起,突如其來的聲響,讓阮綿綿從深思之中抽離。
她慵懶無力的抬起頭,望著迎麵而來的男人,可她瞧不清他的臉。直到月華落在他的臉上,阮綿綿才看到一張英俊而熟悉的麵孔。
不!
應該說,這張臉同記憶中的那張麵孔相比,更加的成熟。像是一個人從少年到青年的轉變,褪·去了青澀和羞赧,迎來了溫柔和穩重,甚至更加的俊朗,讓人目不轉睛。
阮綿綿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覺得眼眶有些微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校園,他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斜挎著書包,一手一支冰淇淋,站在樹下,待她走近,對她燦然一笑。
原本冰涼的心,一下暖了起來。可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又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
顧明澤怎麼會在這兒?
難道,他也死了嗎?
“顧……”
“嗬,阮小姐怎麼知道我姓顧?”男子微微一笑,徑自在桌邊坐下,眉眼之間自帶一份優雅氣質,他衣袖輕撫,端起一旁的茶壺,便素手作起藝來。
燙茶,泡茶……
動作翩若驚鴻,如魚得水,自在從容。
阮綿綿疑惑不解的瞧著他,在自己的印象當中,顧明澤從來不會茶藝,更不會穿舊款的長袍和褂子,雖同是優雅自持的人,總覺得少了什麼,又多了什麼,不對勁兒。
“這位……顧先生,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是嗎?能像阮小姐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來,喝茶,獻醜了。”顧先生謙遜的將茶杯遞了過來,阮綿綿微愣,還是抬手,接了過來,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對他的樣貌,著實有些吃驚,這個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阮小姐,這茶怎麼樣?”
“好,很好!”
阮綿綿連聲答道,可她的心思,哪裏是在茶上,光顧著看顧先生了,好生的瞧著,也沒看出一絲不同。十幾年的相處,哪怕是顧明澤身上的一個痔,她都知道在哪兒,眼前的顧先生,就像是一個克隆的,一模一樣,連倒水的小習慣都是如出一轍。
“阮小姐,不知你那位朋友,在哪兒?可否有機會一見啊?”顧先生說。
“額……那個家夥,或許我永遠都見不到了,再也沒人給我冬天暖腳,夏天扇風了,哈哈哈……”
笑著笑著,嘴裏卻又苦了,原本以為她會因為陸千鈞留在陰山,現如今沒有陸千鈞的陰山還叫陰山嗎?沒有陸千鈞,她還留在陰山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