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世勳這隻老狐狸,笑眯著眼,連連點頭。
送陸華濃到門口,望著他的背影,老頭子連啐了好幾口,繃著一張臉,拿起茶杯往院子裏一丟,厲聲喝道:“把那套被子給勞資扔了,換套新的。”
“是!”
說完,書房的門便關上了。
白玉堂站在院子裏,低頭看著自己光著的雙腳,原本空洞的眼神,驟然之間恨意浮動,雙手緊握,指甲都扣進了肉裏,血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跌在地上。
阮綿綿吞了一口唾沫,小聲地問:“他沒事吧?”
“你說呢?”
“陸華濃真是日本人啊?而且還……”阮綿綿欲言又止,看著白玉堂僵硬的後背,心中唏噓不已。陸千鈞看著她皺氣來的包子臉,歎了口氣,拇指掃了掃她的手被,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別擔心!”
“嗯!”
忽然。
起風了,下雨了……
碩大的雨點打在地麵上,發出啪啪的聲響,雨水落在白玉堂的臉上,身上,頭發上。冰涼的水,慢慢地滲透進他的衣服裏,勾勒出他後背的血痕。
“啊!”
阮綿綿驚呼一聲。
這時,他們才發現,他的長褲上沾滿了鮮血,隨著雨水的衝刷,淌了一地。他渾身發抖,緩緩地轉頭,嘴角泛著苦澀的笑,絕望地看向他們,啞了聲音,輕不可聞地說:“真是一出好戲!你們說是不是?”
“陸華濃是日本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是日本人。所以聽說陸世勳把他帶走了,我才這麼著急,二話不說地上了陸家的車,才會跨進那扇大門,最後也沒活著出去。嗬嗬……”
白玉堂淒涼的訴說。
“你喜歡他?”
“喜歡,我到死的時候都喜歡著他。”白玉堂仰頭,看著灰白的天,哽咽著繼續說:“都說做人別活得太明白,其實做鬼又何嚐不是呢?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心愛的人,犧牲奉獻,我沒白活。可是到頭來,我才發現,自己不僅是白活了,而且還白死了。哈哈哈……”
“你別太傷心了!”
“傷心,都沒心了,哪兒來的傷心!”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背失去眼角的淚珠,冷漠的瞥了一眼阮綿綿,說:“阮小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至少陸大帥對你全心全意,不摻雜半分虛假。”
“呃……”
阮綿綿回視一眼陸千鈞,心裏莫名一暖。陸千鈞觸碰到她的眼神,心頭不由一顫,耳根子一紅,連忙撇過頭去,輕咳一聲,說:“你……白玉堂,你想想戲班,想想小秦!”
“小秦?”
白玉堂的眼神裏,似乎找一絲暖意,嘴角泛起微笑,“是啊!在這世上也隻有小秦,對我永遠沒有半分虛情假意。她是個好姑娘,隻可惜我沒這個福分。”
“她……”
陸千鈞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無常店的規矩,他既然已經收了秦般若的故事,那這故事便不屬於個人,也不屬於他,所以他不能說。
“她怎麼了?”白玉堂蹙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