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痂已經脫落,露出粉色的新肉。
即便如此,留下的疤痕依舊猙獰,好似密密麻麻地蜈蚣,蜿蜒地趴在背上,足足有一百鞭子那麼多。
她無法想像,當鞭子落下,一鞭又一鞭子抽打在身上,他該有多痛!
當倒刺剌去層層血肉,他該有多疼!
聽若杜說,行刑的時候,他沒有吭一聲,甚至麵不改色地走出大殿,從迷魂殿到街市的每一步,他都挖心掏肺一般疼,仍不隻字不提。
而她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他說,哪怕他多說一個字。
即便是灰飛煙滅,她也願意在陰山,陪著他等待永遠不會來臨的黎明。然而他沒有,他隻選擇用他認為好的方式,放她離開。
明明內心那麼柔·軟,為什麼一定要將芒刺覆在背上,叫人看到的全是他的劍拔弩張,瞧不見芒刺之下的軟肉。
“疼嗎?”
“不疼!”
因為她的觸摸,陸千鈞繃緊了身體,感覺一隻冰涼的小手,摩挲著一道道醜陋地傷。說實話,有時候他自己偶爾瞟到一眼,都覺得無法直視,她卻關心自己痛不痛。
他心中的隱憂漸漸散去,莞爾一笑,任由她抱著。
“怎麼會不疼!”
阮綿綿拔高了聲調,語氣中透著怒氣,吞了一口唾沫,斥責道:“陸千鈞你是傻瓜嗎?他們用鞭子抽你,你就不會躲嗎?你不是很厲害,挺能的嗎?拿出你睥睨天下的氣勢來呀!怎,怎麼能……”
怎麼能任由他們打呢!
話未說完。
吧嗒
一記水滴落在他的背上,仿佛觸電一般,燙得陸千鈞身體一震,順著肩胛緩緩滑落。倏地,他意識到她哭了。麵對這種情況,他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安慰,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說話呀,啞巴了!”
阮綿綿嘴上雖罵個不停,但眼淚卻撲簌簌地落,金豆豆一顆接著一顆怎麼都止不住,“還有我誤會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解釋,多說一個字會死嗎?我……”
此時,她已經哭岔了音,壓·在喉嚨口的話,無論如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我怕我說了,你就不走了。”
“……”
聞言,阮綿綿咬著食指,哽咽著抽氣,渾身抖成了篩子,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心口像是有搋子戳了無數的洞,疼得一抽一抽的,他被鞭子抽打的時候有多疼,她此刻的心就有多疼。
“你……”
阮綿綿揮舞著拳頭,一記又一記地捶打著他的背脊,咬牙切齒地怒罵:“陸千鈞,你這個傻子,你這個騙子,你是天底下頭一號的大傻子。受傷好玩嗎?被我誤會也沒有關係嗎?為了我這麼一個笨蛋,值得嗎?”
“值得!”
“唔……”
他的回答依舊簡練,在軍營呆了十年,養成的習慣,像是刻在骨子裏一樣,永遠都改不掉。照他的性子,不難猜想,除此之外,一定還有許多事瞞著自己,隻是不說而已。
阮綿綿心緒複雜,既心疼又自責,害怕又迷茫,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