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都因為戰爭的到來戛然而止。
大部分的青年都去參軍了,留下老人孩子和婦女,整個城市都顯得空蕩起來,更不會有東京的繁華,遙遠的和室裏,還能聽見山中寺廟的暮鼓晨鍾。
清晨、傍晚,都十分準時。
拾級而上,一個青春的小姑娘蹦跳著,挽著少年郎的手臂,有說有笑,看打扮是新潮的學生,聽他們說話,隻要聽上一耳朵就知道,是中國人。
“哎,壞小子,我爸又發電報來催我回去了。”小姑娘問。
“又催?”
“恩呢!你怎麼想的,要回去嗎?”
“不,我的課業還沒完成呢!”少年青澀的麵孔上,鑲嵌著一雙透亮的眸子,閃動著倔強的光,斬釘截鐵地回答。少女聽了微微點頭,笑答:“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美珍,你真好!”
“就你嘴甜!”
說著,小姑娘還搡了他一下,掩麵嬌嗔。
這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徐美珍,章家老太太。她身旁是少年,叫章少宗,章家的獨子。
少年夫妻老來伴。
如果她知道多年以後,她將一人獨自支撐家業,甚至垂垂老矣,還是一個人倚靠在搖椅裏,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選擇嫁給這個少年。
1938年,是他們來到京都的第一個年頭。
這一年的冬天,他們誰都沒提要回去過年,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打小家裏就管得嚴,這也不許做,那也不能幹,除了上學讀書便沒了事做。
如今出來了,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線頭牽在自己手裏。
原本章少宗是來學商業的,可他卻瞞著家裏,報了軍事機械,說是回國以後,要把新科技帶回去,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熱血少年的時代,總有一些看似瘋狂,卻意氣風發的念頭。
第一次在外頭過年,家裏的長輩們,總是不放心的。
於是,他們便打算拍一張照片,給家裏寄回去,順便寫一兩封拜年信,說明一下不能回去過年的理由。
那日,臘月二十八。
天下著鵝毛大雪,他們特地趕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家照相館,聽說老板的拍照技術過硬,不少人的結婚照都在這兒拍的,所以他們就組了兩套和服,特意來拍照。
誰知,遇上了一對避雪的情侶。
男的俊,女的俏。
一時間,徐美珍就看癡了,在過去的十八年裏,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冷峻的男人,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恰恰源於這種冷漠,更能激發她探究的欲·望。
到底是什麼造就這樣神秘的男人?
他長了一張剛柔並濟的臉,高隆的眉骨,深邃的眼窩,其中一隻眸子泛著淺金色的光芒,額頭的疤痕充滿了男人的野性,一身軍裝顯得正氣凜然。
環顧四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徐美珍甚至覺得,上天給了他一張好看的麵孔,卻沒有賜予他笑容,實在是太可惜了。
後來,她才恍然大悟。
不是他不會笑,而是他隻對一個人笑,那個看似嬌·小玲瓏,可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英氣的女人,她的嘴角眉梢總帶著笑意,用愛慕的眼光看著身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