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好像能看到彼端林子葉臉上的表情,他一定正揚著璀燦笑顏,眼神明亮,那笑赤誠得不沾半點謊言欺騙。每次要蒙我時,林子葉都會是這樣的一張笑臉,死死將我吃定。明明知道經過他重組後的故事一定會麵目全非到能把原作者氣得背過氣去,足夠安徒生他老人家由死到活再由活到死地輪上好幾圈兒了,然而即便是這樣,即便我明明看不到此刻他麵上的笑容,我卻還是忍不住要呆呆地問:“真正的故事是什麼樣的?”
林子葉在那端,輕輕地,淡淡地,笑了。
男孩和女孩的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可是他們其實並不是情侶的關係,男孩並不愛女孩,兩個人隻是很要好而已,可村裏所有人都認為男孩愛女孩就像女孩愛男孩一樣,連男孩自己有時也會這樣認為了,也許男孩一開始並不懂得什麼是愛情,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愛不愛女孩,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冰雪女王,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愛情。
男孩愛上了冰雪女王,他開始天天想著女王,對女孩漸漸冷淡起來,所有人都覺得男孩變冷漠了,而不是覺得他在相思。女孩則認為男孩不可能不愛自己,她想男孩一定是中了什麼巫術了,否則男孩怎麼變得對自己那麼冷漠呢。
男孩在雪地裏玩耍的那天其實並不是冰雪女王綁架了男孩,相反,原本就是男孩為了找冰雪女王才獨自去雪地的,男孩苦苦央求女王帶自己去冰雪皇宮,他不怕被冰封也不怕被奪去生命,執意要跟著冰雪女王走。女王開始並沒有理會他,可女王也沒想到男孩竟然可以自己跟到皇宮裏,冰雪女王其實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沒有給過男孩答複,也沒有要趕男孩走,無論男孩多麼努力地對她好,她都視而不見,就這樣,在冰雪皇宮裏度過一日又一日。
後來女孩來找男孩,男孩告訴女孩其實自己並不愛她其實自己愛的是冰雪女王,女孩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冰雪女王的陰謀,一定是冰雪女王對男孩施了巫術,她認為自己要做的就是拯救男孩,將男孩變回以前的樣子,仍然像以前一樣跟自己相親相愛。
到最後,男孩終於因為得不到女王的愛而放棄了,在女孩哭泣的時候,他覺得既然已經得不到心愛的人了,那麼最少也應該讓愛自己的人快樂,所以他順應了女孩心中的故事,帶著女孩離開皇宮回到村子,人們都說男孩又像原來一樣了,說愛情打敗了冰雪女王的陰謀。
可男孩不知道的是,冰雪女王被看成是邪惡的化身,人們後來在女孩的帶領下找到了冰雪皇宮,他們把冰雪女王殺死了。知道嗎,一年四季隻有北風刮起來的時候是有聲音的,那是因為它目睹了女王被殺害的過程,天空飄落的雪其實是女王的血和眼淚,北風呼嘯的聲音是它在為女王哭泣。
但是這些男孩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他抱著對冰雪女王的愛情,像人們希望的一樣,和女孩生活在一起,永遠,永遠。
“元文箏,你聽到了嗎?聽,北風在哭。”
電話裏,傳來呼呼風聲,好似嗚咽。
這個故事太過悲傷,悲傷得,令淚水汩汩而下。
“林子葉,你又在胡扯了。它明明是一個快樂的故事,可你卻把它改得這麼難過。”我啞著嗓子責怪他。
“你哭了?你的聲音不大對勁。”
我本強自忍住哭聲,經他一問,瞬間嚶泣聲決堤般從嘴裏湧出。我害怕被室友們聽到,忙將整個人都縮到被子裏,不住嗚咽。
“隻是故事而已,怎麼這麼傷心。元文箏?元文箏?不哭了,不哭了,乖,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吧,要是明天見不了人你可別怨我沒提醒你。元文箏?不哭了……”
記不得曾在哪裏看過一個句子,意思是說天空飛過一隻飛鳥,它在空中留下了翅膀的痕跡,而你卻不曾摸到過它的羽毛。那飛鳥的名字,就叫愛情。我想愛情之於我們都是那樣一隻飛鳥,不論是林子葉的故事還是我,我們都無法摸到它的羽毛。
“林子葉,這個故事太悲慘了。”我說。
“是啊,是有點慘。”林子葉聽到我緩下哭聲,不由鬆了口氣,接著又一歎,“那個男孩再也沒有機會得到他想要的愛情,冰雪女王一死,所有愛情都變成了雪花,男孩甚至不能回憶她。男孩真正的感情被看成巫術,而他將要懷著別人認為的愛情和並不愛的人相處一輩子。”
“可是女孩不也同樣是很悲慘嗎?”和林子葉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很少會這樣感性,大約是因為夜吧。火雲飛曾說人們會選擇在夜裏睡覺是因為在夜裏人們隻有相思和睡覺兩件事可做而相思太苦,其實不僅僅是這樣,我也曾告訴過林子葉子葉,夜總有一種魔力,讓人變得脆弱,變得易於感傷。
“女孩?”林子葉迷惑了一下,“她不是已經得到想要的愛情了嗎?對她來說,就像童話裏說的那樣——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