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喬簡單陳述了在洛特工作室裏發生的事情。他將學徒帶到副主教麵前,那名學徒沒有想到自己是以證人的身份出現在這裏,他在腦袋懵懂的情況下接受了副主教的詢問——
“這些招牌的確是用修道院買來的群青製作的嗎?”
“是的,我記得老師當時拿到顏料的時候特意叮囑過我們要慎重保管。”
“在這三個月中沒有再向任何其他地方購買過群青嗎?”
“我們其實很少用到群青,大部分時候都是用石青。誰會用這麼昂貴的顏料來做招牌呢?我也是第一次用這種顏料,老師還和我們開玩笑,他一輩子也沒有幾次能用到呢。”
“既然如此,洛特先生為什麼要說他買到的是石青呢?”
“是嗎?我從沒有聽老師提起過呀。”
這位學徒似乎對老師的行為全然不知,或許是他的老師沒有對他提及,或許是他記性不好,總之他在接受詢問的時候說出的話與洛特先生的截然不同,在座的代表都局促不安起來。竊竊的私語聲此起彼伏。
杜喬謝過這位學徒,繼續說:“我認為洛特先生對修道院的指控是誣告,現在證物和證人都已經齊全了,可以充分證明洛特先生在三個月前的確買到的是群青而不是石青。他用石青替換群青誣告修道院,也有可能是為了騙取賠償金。這位先生(學徒)告訴我,今天洛特先生喬遷新居,他最近搬到了百花廣場一間不錯的寓所裏,百花廣場的房子恐怕值不少錢吧,如果能夠得到修道院這筆賠償金,搬家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副主教沉吟:“但是洛特先生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向修道院提出賠償的要求。”
杜喬回答:“他不需要提出,如果修道院被判詐騙是一定要付巨額賠償款的。他不急於提出這個要求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動機不被揭穿,讓人以為他真的是被騙了才狀告修道院的。”
這時,一位公會代表站起來反駁:“這隻是你們的一麵之詞,這個學徒既不是洛特先生本人,看樣子對於工作室的事情也並不熟悉,說不定你拿金錢收買了不知真相的無辜人,然後把他帶到我們麵前來揭穿他的老師。這樣險惡的用心誰又能知道?”
他還要說什麼,杜喬身後的約拿又要上前摔人,杜喬及時阻止了:“別!”
公會代表見這個蒙麵人氣質乖戾可怕,力道嚇人,氣急敗壞地說:“你們還自稱是修士,竟然隨意使用暴力欺壓!是不是隻要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你們就打算把我們直接殺了?我不相信你們所說的一切!我要求與洛特先生本人對質,不然這件事你們休想善罷!”
副主教也認為使用暴力不妥:“杜喬,這位先生是誰?他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嗎?這裏是修道院,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
杜喬急中生智道:“這位約拿先生是布拉曼特大人的助手,我們在梵蒂岡結識,約拿先生雖然和案子沒有關係,但他也是一位慷慨的藝術家,自願為我做個見證,這些招牌都是用貨真價實的群青做成的。如果各位在如此鐵證麵前還想請洛特先生對質,我也甘願。”
他這麼說,公會代表立刻不敢出聲了,誰都知道修道院現在接手了布拉曼特的案子,如今深受教皇禦用建築師的青睞,既然連布拉曼特都願意派遣助手為修道院做見證,顯然這位大人的態度是偏向修道院的。杜喬一番話似乎暗示了修道院背後有梵蒂岡的支持,如果公會“有意為難”修道院,那布拉曼特大人生氣起來,在座各位也不能得善終。
就連副主教麵對約拿的表情也緩和了:“實在不應該勞煩大人來操心這樣的小事,我相信公會代表一定能公正處理的,請替我向大人轉達感激之情。”
約拿倒是十分配合表演:“嗯。”
他冷淡的態度十足十地像大人物跟前仗勢倚威的仆人。方才指著他鼻子罵的那位公會代表連忙訕笑道:“我的意思是,這件事還是應該謹慎一些,既然是洛特先生提起的,至少也該找本人來問問,當然了,我們也相信修道院不會故意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