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案桌?”王庸臉上一陣羞憤,自己堂堂一個二品紫袍大員,封朔陽縣侯,經略詹事府左都督,右將軍,居然要給一個小小郎官生當案桌。
這口氣怎麼容忍得下?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開口拒絕,但他好歹也是經略一府的帝國大佬,看了看皇帝的臉色,馬上冷靜了下來,此事未免太蹊蹺了。
想了想,忙是把目光偷偷轉向了一旁的蔡陽,後者剛好也把目光投向了他,四目相觸,蔡陽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見狀,王庸隻得是忍氣吞聲,俯低了身子,在劉揚把紙張鋪上去之前,滿臉怨毒地低聲說道:“你最好能寫出一首讓我們心服口服的詩來,否則的話,別怪本侯給你百般手段。”
“有侯爺的金背,草民就算嘔心瀝血,也得寫出一首像樣的啊!”劉揚微微一笑,左手提酒壺,右手淩空將宣紙抓來,坦然放於王庸背上。
手掌攤開,從容在他背上撫平,然後接過小宮女遞過來的毛筆,灑然揮筆。
“乾平三年,於乾清閣醉酒賞月,妄題詞一首,兼念舊人。”
揮手間,似快刀斫削,一行清新飄逸、蒼勁有力的標準宋體字躍然於紙上,令一旁簇擁圍觀的眾人也是點頭頻頻,低聲發出讚歎。
“聽說這劉毅恒字寫得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蔡陽看得有些發悶沒有說話,尹典則憋了好久才嘀咕了聲:“字好,也得詩好才行!莫不要空心蘿卜卷心菜。”
“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劉揚幾乎是憋著一口氣,一氣嗬成,圍觀的人剛開始還好,看到後麵,眉頭擰緊,雙目圓睜,直到半途寫完,大氣都不敢出,整個乾清閣一下子靜了下來,隻聽到劉揚筆尖落在宣紙上那沙沙的聲音。
而做了案桌的王庸,則過得是苦不堪言,一秒鍾仿佛一輩子那麼長,此刻,耳旁突然沒有聽到一丁點聲音,不由一陣惱怒。
“劉揚,你到底寫完了沒有,老子…”
話沒說完,耳旁便同時傳來幾聲怒斥:“閉嘴!”
裏麵居然還有蔡陽的聲音。
而這會兒,皇帝也是親自走了下來,靜靜地盯著正擦著汗珠,稍微休息的劉揚,低聲道:“別急!”
劉揚微微一笑,仰頭把剩下半壺酒一飲而盡,右手繼續揮毫。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寫完,嗬嗬一笑,將毛筆隨手一擱,撇了酒壺,一臉酒氣,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一幫帝國大佬們,你看我我看你,良久,蔡陽皺緊眉頭,幹脆閉上眼睛,而尹典則是微微一笑,站到了一旁。
剩下的人,王庸不知深淺,猶自不敢抬頭,夏休、司馬儀、劉裔三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嘴巴微張,半晌沒說話。
倒是皇帝從王庸背上拿過那張宣紙,自個兒又看了好幾遍。
良久,才緩緩地開口道:“太尉大人,您應該沒有疑問了吧?”
聞言,蔡陽臉上不由一陣苦笑:“陛下,臣無話可說。”
“此事就這麼過了吧。”劉惠看了蔡陽一眼淡淡地說道,接著又瞄了坐在地上看似快要睡著了的劉揚一眼,不由微微一笑,吩咐身旁的小黃門,“讓沈衛擬旨,京比結束後,劉揚調任乾清閣任侍讀學士…賜緋袍!”
按王朝規矩,緋袍得要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員才能穿,而侍讀學士六品銜,隻能著青袍,但內閣之內,緋袍本來就很罕見了,更何況是一個青袍的官員,所以盡管劉揚品秩隻有六品,卻可以賜五品銜入閣,這本身就是一個殊榮。
而劉揚被賜緋袍也就意味著,如果沒什麼大的問題,隻要他年資足夠或者是有軍功在身,那麼正式成為五品大員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天很晚了,朕有些乏了,你們撤了吧。”吩咐完這件事,皇帝突然伸手打了個哈欠,好像很困的樣子,便打發那些個帝國大佬回老家。
他們走後,黃門侍郎順全則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劉揚一眼,輕聲問道:“皇上,那這劉揚?”
“劉揚?”皇帝瞥了仍然賴在地上的劉揚一眼,頭衝著劉揚,冷哼一聲道,“還賴這裏幹什麼,人都走了。”
話音剛落,地上的劉揚立馬一個激靈,從地上彈了起來站直了身子,完全沒有半分醉酒的模樣,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皇帝:“您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