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她媽媽的質問,怎麼說好呢?千葉不知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真希望世界末日能在此刻到來,因為相比之下,她媽媽爆發的樣子更讓她覺得可怕。
她還在遲疑要怎麼說,她媽媽的歇斯底裏已提前到來。
“說——”她尖銳一聲道,眼睛鼓出,簡直像要吃了千葉似的,“否則我要你好看。”
千葉看著她媽媽那樣子,固然感覺很可怕,但不知怎的,她竟然在心裏有些可憐起她媽媽來。她是一個內心極度空虛的人,所以才如此易怒。
“媽,你要我說什麼啊?”
“是不是男同學送的?昨晚你到底睡在哪裏?你給我老老實實交代。”
千葉很想知道,她媽媽這一生到底經曆過什麼事,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那些經曆不但帶給她沉沉的負擔,也造成了她心理上的某種扭曲。讓她對一些事情總是很敏感。
但凡這樣的人都活得很累,千葉不想使她傷心,承認說,“沒錯,是一個男同學送的。不過媽,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是很純粹的朋友關係,媽,求你相信我好嗎?”
她媽媽直勾勾看著她,兩邊的肩膀跟著那麼一塌說,“沒想到我想方設法想要杜絕的事還是發生了。另一隻手套呢?也給我。”她說著伸出手來。
千葉說,“媽,我可以問一下你要手套做什麼嗎?”
她媽媽忽又拔高了聲音說,“你管我做什麼。給我!”
千葉就給了她,她拿著手套走去廚房,把砧板放平,抄起一把平常切菜的刀就要剁。千葉情急之下,幾步跨過去,咚的一聲撲通跪下,扯著她媽媽的衣服央求道,“媽,你不能剁,我答應你,我一定拿去還給他。”
她媽媽停下來說,“哭什麼,就你這樣子我還放心給你嗎?你顯然喜歡上了對方是不是?我必須阻止你,否則,天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走開!”她把身子扭了一扭,但千葉死抓著她不放,繼續哀求。
這無疑更加刺激了她媽媽,毫不猶豫剁了下去。刀很鋒利,沒幾下就把一雙好好的手套剁成幾截。
千葉不再哀求,如果這樣能她媽媽好受一點,那就剁吧。她放開抓緊的手,眼裏一滴淚水驀地滑落下來,失望地往廚房潮濕的地板上一坐,呆呆看著她媽媽繼續把手套直剁個七零八落。剁累了,把刀那麼一摔,走出廚房去,接著就聽到她關響房門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千葉站起來把砧板上已經剁爛了的手套小心拚起來拿走。
“總算還可以縫起來。”她想,拿回房間放好。晚上等她媽媽睡下,她找來針線一針一針把它縫好。然後她拿起來左看右看,不能再戴了。
正難過,易定楠忽然發來信息,問她情況怎麼樣了?“你媽沒再趕你走了嗎?”
“放心,沒有了。”她立即回複道。
“那雙手套,你沒扔掉吧?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拿著戴,仍了可惜。”他不好意思直接問,又補充一句。
“怎麼會呢!沒扔。謝謝你。”她當然不會告訴他事實。
易定楠還在打字編輯,千葉緊跟著又發過來一條,“我媽在敲門!先不聊了。”
千葉跑去開門,叫一聲“媽”。
她媽媽雙手在胸前一抱說,“我是來告訴你,上次怪你偷錢的事已經弄清楚了,確實不是你,是老板娘兒子偷的。”
千葉淡淡應道,“哦。”沒再吭聲,事情過去這麼久,其中的黑白是非早已變得不重要。她隻是在想,她媽媽的尊嚴,有她這個做女兒的去關心,甚至為此不惜背負小偷的罵名。可她的尊嚴呢,又有誰願意去真正關心?還不是要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媽媽又說,“我知道是我錯怪了你,但你能不這樣看著我嗎?”
千葉在嘴角邊擠出一絲笑容說,“那要我怎麼看你?媽,你又是怎麼看我的?”
她媽媽怔愣了一下,叉開話說,“我們不要再糾結這個了,我聽人說你上次參加的一個活動獲獎了,是嗎?”
千葉又不吭聲起來,她媽媽平常除了上班就很少出門,又沒個人來看她,差不多就是離群索居,既然這樣她又是聽誰說的?她又聯想到最近的一些情況,總感覺有那麼一個人存在,不知道隱身在什麼地方,偷偷看著他們。
她沉吟著回答說,“是的。不過,你是從哪裏得知的這事?”
她媽媽明顯一頓,說,“這個,這個我總有地方知道,畢竟這麼大個活動,總有人在傳。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你又獲了獎,我想著給你過一過。”
千葉說,“不需要。我從來就沒過過生日,這一次也是,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媽媽微笑著說,“葉葉,還在生媽媽的氣嗎?不就是一雙手套,到時候我送你一雙。”
千葉不接嘴,她需要的根本不是現在這樣事後的道歉。有些事一旦做下了,根本無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