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悠在陰暗的掃把間裏,聽著麵前的漂亮女人把自己的生前故事一一道出,栗色的長發垂泄在鋪滿灰塵的地板上,發絲不免沾染上腿間流出來的血,孱弱的身體挎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紅裙子,裙子變得皺亂,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幹的液體附著在上麵,臉上像抹了幾百層的日本進口粉底,毫無血色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動著,向卓悠述說著過去的事,空洞的眼睛望著卓悠,但是那眼神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希冀,好像是覺得卓悠可以幫自己的先生洗冤,幫自己了卻一樁心願。
卓悠用捏著放大鏡的纖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好看的眉頭蹙起來,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他覺得,假如女鬼的先生生前是一介小官,那麼就一定會有認識的人,並且從女鬼的描述來看,她的先生應該是當時鮮有的清廉之官的,這麼說來,那就很可能是會得罪人的,一定是自己生性坦蕩還口無遮攔,在一些事情上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跟上級高官不相宜,所以才會導致家破人亡的。
照這麼看來,這件事應該不簡單。卓悠邊想著,邊用手一下一下的點敲著腦殼,突然想起什麼,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猛的抬頭,卻一眼碰見了女鬼驚悚的眼神。“誒,我說,你這人……阿不,鬼,不要這麼看著人成不?”卓悠邊撫著胸口邊說道。女鬼默默地垂下眼簾,用沒有一絲溫度卻略含歉意的語調回答他:“哦,知道了,”卻又緩緩睜眼盯著卓悠道“可是,我都是這麼看著別人的…………”
卓悠像是受到了外界刺激的單細胞生物一樣,瞳孔睜大到了平常的兩倍,這跟普通人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不一樣,這是來自一個偵探的條件反射,他好像抓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激動地問女鬼:“你……你是說還有人看到過你?”女鬼疑惑了一下,就遲緩地點點頭,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啊,世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有陰陽眼,不過卓悠的反應確確實實讓遊蕩了許久的女鬼有點嚇到。他一個人盤坐在地上,很興奮地自言自語著“啊,太好了。我就說嘛……這下好了……太棒了……nice!”一會兒又把墨黑色風衣口袋裏的複古真皮記事本掏出來,好看的手握著褐色鋼筆筆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著什麼。女鬼歪著布滿黑鬼問號的臉望著卓悠,嘴巴微微張開,好像想說什麼,可是卻止住了,覺得他這樣也正常,畢竟人家可是一個高級的偵探,要是做的事情可以讓旁人一眼看穿就不會來當偵探了。
兩人就這麼麵對麵坐著,偶爾一陣風從通風口鑽進來,掛起卓悠額前的碎發,少年的臉在此時是那麼美好。女鬼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先生,想當初,先生向自己許下了一世諾言,要給她一個美好溫暖的未來,看看現今,真是諷刺……女鬼開始回憶起過去了,回憶起每天早上先生貼心地吻醒她,想起每晚和先生在一起的溫暖時光。她望著眼前的少年,覺得他神似自己的先生,自己的先生每天晚上照顧完自己後,就是這樣坐在書房的實木書桌台前工作的。女鬼用雙手托著雙腮,小聲嘟囔起自己先生的名字,偶爾輕笑幾聲。
在本子上寫畫的手停了下來,微低著的頭抬起來,撲閃著有萬千星辰的眼睛看著女鬼,卓悠緩緩開啟薄唇,極具磁性的聲音在狹小陰暗的掃把間裏響起來,“你……能確定一定有人看到過你?”女鬼被卓悠這麼一問突然愣了一下,馬上將思維從美好的回憶裏拉回現實當中,死死的盯著卓悠的眼眸,用力的點點頭,栗色頭發隨著頭部的運動輕輕擺動。
“那好,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有點刺激,請您做好心理準備。”卓悠認真地望著女鬼說。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女鬼有點不自在,不過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好好地盤坐在地上對卓悠說:“嗯,沒事,你說吧!”
卓悠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始說起自己的思路:“你看哈,那天你從樓上跳下來,引起了不小的影響對吧。然後那個高官又去竭力把消息封鎖住,那個時候你的靈魂還沒有完全從身體裏分離出來,等到你幻化成鬼魂到人間的時候,那個官員也已經死了啊。所以……我覺得,你可不可能是被他的後人看到了,”女鬼突然想到了什麼,可是卓悠接著說到,“你好好想想,那個人,或者那些人看到你是什麼反應。”
女鬼進入了回憶——那天,她剛從身體裏抽離出來,看著躺在亂墳崗的腐化的自己有點不可置信,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淚水充盈著眼眶,可是她極力地忍住了。冷靜下來,她想到了鄉間老家裏小破舊巷裏的老人說的故事,說是人要是死後靈魂沒有被天堂收回隻有兩個原因,要麼就是生前罪孽深重,要麼就是心中有一個很深的執念困住了靈魂的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