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娣雖然難以接受媽媽再出現什麼意外,但生老病死並不是人能左右的,這點她當然明白,她也明白丈夫說這番話的含義。
她感到一陣的心酸,她從丈夫小心翼翼和刻意掩飾的慌亂中已經猜到:可能是媽媽發生了意外。她幽幽的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什麼想不開的!”
由於冬季天短,當車開到曉娣家的時候,夜幕早就籠罩了整個大地。農村的冬季,夜晚更加的淒涼寒冷,蒙蒙隆隆的月亮陰冷的懸在半空,稀疏的幾顆星星在不安的眨著眼睛,風不是很猛卻很凜冽。
本該是寧靜漆黑的夜晚,卻被喧鬧的聲音衝刺著,那種喧騰或者那種喧鬧讓人的心更加難捱和淒苦,曉娣遠遠的聽到這聲音,心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揉捏著,她疼得無法呼吸、她痛得淚流滿麵,她唯一的感覺是:我回來晚了!
是的,曉娣遠遠的聽到的聲音,是村子裏有人家在舉辦喪事,雇傭的鼓樂、喇叭在播放著哀傷的音樂,那催人心肝的聲音讓她無法從悲傷中自拔,她最本能的一下子就想到的是:媽媽走了!
嶽春盛當然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在農村凡是遇到老人亡故都要雇傭鼓樂,為死者停屍三日,同時吹奏鼓樂,曉娣爸爸離開的時候就是這麼辦的。
看著悲慟欲絕的曉娣,他說不出的心痛,他多想能分擔她的苦和痛啊!他深情的看著她:“曉娣,我想你已經想到了?不管怎麼說媽媽也這麼大的年紀了,我想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為她太過傷心難過?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車在曉娣家的門前還沒停穩,曉娣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門下車,嶽春盛急忙奔到她的跟前,接過她懷裏的孩子,用一隻胳膊挽扶著她向屋內走去。
此刻的曉娣已經跌跌撞撞,她的兩腿發軟,大腦缺氧,她張著大嘴想哭出聲,卻像睡夢魘了一樣,好像自己的真魂已經離鞘。她在村裏人的同情目光中,在丈夫的有力大手的攙扶下,來到爸媽的房間。
爸媽的房間敞著門,確切的說是門已經被卸下去了。在屋子正中擺放著類似於床的東西,是用東西搪起的門板,上麵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人,臉被一塊黃布蒙著,一件黑色寬鬆的對襟壽衣,下麵露出一截黑色的緊腿壽褲,一雙黑色繡著花紋的壽鞋格外的顯眼。
曉娣在門口呆愣了片刻,然後一下子撲到這人的身上,她當然知道:躺在這的隻能是自己的媽媽,她伏在媽媽身上拉扯著媽媽冰涼僵硬的手:“媽!你怎麼能就這麼走了?怎麼也不等見女兒最後一麵?媽,你這麼狠心撇下我和哥哥?媽,我不讓你走!你快起來啊!”
一旁的人為她悲切的聲音感染,不禁也流下眼淚!曉娣嚎哭一會兒,忽然間好像想起什麼,騰的立直身體,顫抖的伸出雙手。
旁邊的嶽春盛嚇了一跳,急忙湊到她貼身的位置。曉娣用手抹了下眼裏的淚,然後雙手小心翼翼的揭起蓋在媽媽臉上的黃布。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安詳的臉,土黃色的麵容,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一條縫隙的嘴,就好像正在微笑!大概她正在睡夢中,夢到了爸爸,夫妻二人正高興再次的重逢吧?
媽媽的麵容看上去比生前要端莊生動,一定是她知道自己終於和爸爸團聚,內心歡喜?其實她的親人們都知道,自從爸爸離開人世,媽媽似乎對生活已經毫不眷戀!
她最想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和丈夫一同離開,在另一個世界他們也好有個伴,也好相互照看!要不是顧念兒女對她的不舍,怕孩子們同時失去兩個親人無法接受,或者她早就隨著丈夫一同駕鶴西遊了!
死對於媽媽來說似乎是一種解脫,是一種求之不得的最可心的事,她早就期盼著有這一天,自己終於不用品嚐丈夫不在身邊的痛苦和思念,她的生活裏除了丈夫,真的了無牽掛,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固執的打算:丈夫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她要永遠追隨著丈夫,哪怕是陰曹地府她也要不離不棄!
可以說:現在,媽媽終於如願以償,她終於苦苦的等待到,殷殷的期盼到自己的願望實現,自己終於可以和丈夫團聚了!
看到媽媽栩栩如生,就像在甜美的夢鄉一樣的表情,曉娣忽然間感到很寬慰。媽媽走的那麼坦然、那麼的恬靜,那應該是她渴望已久的美好願望!她不是死了,而是去和爸爸過幸福美滿的二人世界去了!自己應該為爸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