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門庭若市的旺盛點心鋪,如今客人寥寥無幾。肖媛抱著手裏的糕點,發現鋪子不遠處,一個女子一身白衣素服的跪在地上,偶爾走過的路人都隻是稍作停留然後繼續垂首趕路。肖媛扯了扯肖融的袖子,一起向那女子走去。 一大塊的白布上,字跡娟秀的寫著賣身葬夫。肖媛細細的打量這個女子,赫然發現她正是那日在醉香樓裏唱曲被商辛刁難的那位少妻!那時候的老翁看起來很是健朗,這才多久就過世了還累的她賣身? “大哥,你身上有多少銀子?”肖媛偏頭想了一會兒,對肖融問道。 肖融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做工考究的錢袋,想也沒想就轉手就給了肖媛。 肖媛抬頭對肖融報以燦爛的一笑,然後走到那女子麵前蹲了下來,伸手抓起女子的一隻手。那女子一驚未待開口,一個頗有重量的錢袋放到了她的手中。 “為已逝者賣身固然可敬,可是要把自己的後半生都押上去,未免有些過了。如果你遇到好的主顧也罷了,如果遇到商辛那類人,你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麼?”肖媛收回手,起身,看這女子的眼神裏多了一絲無奈繼而轉為堅定:“也許不容易,不過隻要有心,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女子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看著她還稚嫩的眉眼間卻盡是一覽無遺的果敢,看著她朝她身旁俊朗的男子滿足的笑,看著他們牽手走向不遠處的馬車,看著馬車在蕭索的街道上緩緩的離開。直到一陣風撲麵而來,風中的沙粒摩挲著臉上的肌膚,她才眯起了眼,感覺眼睛裏水蒙蒙的一片,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朧了起來,她想是沙子入了眼吧。於是她緩緩的起身,然後迷茫的轉身,世界朦朧的好像就隻剩下了她一個,那麼的空曠,那麼的……蕭索。 曾經以為,這一生也不過如此了吧,伴在老翁身側,在滾滾塵世裏做回渺小的自己,隻許生活裏充斥著為生存而有的疲憊,封鎖在內心深處的過往就像一個塵封的包袱,讓瑣碎的生活得以平淡無奇的繼續。平淡……亦或是麻木的生活,至少沒有那撕心裂肺,錐心刺骨的痛… 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幾番吐納,複又開眼時,眼眸中水光盡去,眼神透澈而又……堅定。 勿以善小而不為,於你不過舉手之間,於他人卻有可能是黑暗中乍現的一縷光明。命運的牽扯有時隻是始於一念之間,禍兮,福兮,隻能待一切都落幕後才得以知曉。 這廂肖媛剛剛離去,那廂從街對麵酒肆裏出來的漆夜和淩殷也不無詫異的看著一身白衣素服的女子。這女子的周身氣息在相府六小姐離去後起了可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淩殷沒見過相府六小姐但是肖融他是認得的,那麼看他對身旁小女娃的態度,以及小女娃的年齡。這小女娃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淩殷嘴角的笑不由加深了,看來這個能讓六皇子吃癟的六小姐癡傻好了,而內裏暗藏乾坤也說不定。 一旁的漆夜開口了:“這六小姐雖然臉上蒙了麵紗,漏出來的那雙眼睛卻是非常的漂亮,難道她真的會貌醜無鹽?” 淩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那麼有興趣,不如去相府一探究竟如何?” 漆夜聞言望著淩殷愣了半響,觸及那雙笑意不曾達到眼底的雙眸,心中一凝,低頭告罪:“小的不敢。” “走吧,看來今天也不會遇到他了。”淩殷抬頭望著開始迷蒙下來的天色,不無失望。 漆夜一言不發的跟著淩殷,心道,隻有一個名字,而且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安昌城裏這麼轉悠無異於大海撈針。就算真讓主子碰上了,又能怎麼樣,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還不會武功。穿過一條小巷,走至一顆老槐樹下。漆夜卸下綁在樹幹上的韁繩,牽過一批良駒到淩殷跟前,隻見淩殷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然後揚長而去,絲毫沒有等漆夜跟上來的意思。漆夜一跺腳連忙回身牽出另一匹馬,急切的追了上去。主子心裏不痛快了,這是他在馬上腦海中閃電般閃過的念頭,為了那個該死的肖六。 耳畔的風在烈烈作響,淩殷隻是覺得沒來由的煩躁,母妃給他看的那些女子畫像,他一個都不喜歡,卻架不住母妃眉宇間那抹抑鬱之色。他突然就很想見到,那雙明亮到燦爛的雙眸,那張說商太尉之子虎背熊腰人見人怕花見花謝的巧嘴,那雙為狗子細細擦拭的略帶嬰兒肥的小手。可是他在這安昌城裏轉了好幾天,也明裏暗裏的問了不少人,根本就沒有肖六的一點消息一點線索。難道他給的是假名?嘴角的笑依舊掛著,可雙眸卻開始漸漸冰冷…… “主子!”耳畔傳來漆夜的一身驚呼。 沉浸在思緒裏的淩殷聞言迅速的勒馬,這陡然的一勒,讓馬兒高高的揚起了前蹄,好在淩殷騎術了得在馬兒幾近站立的姿態中,雙腿緊緊的架著馬腹,整個人矮在馬脖間才沒被拋了出去。 馬前的人看這架勢嚇得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眼裏是滿滿的驚恐。走在前方的那些同伴聞的聲響紛紛的回頭,朝淩殷走了過來。 “大膽!你居然敢當街縱馬傷人,還不快下來賠罪!” “真真是豈有此理,瞎了你的狗眼了,這是誰的人你知道嗎?!” “騎術如此不堪,居然還敢在這安昌城內騎馬,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 圍攏過來的人,指著依舊坐在馬上的淩殷唾沫橫飛,好似隻要他們使勁的發嘴功就能把淩殷從馬上活活淹死在唾沫裏。馬上的淩殷一臉的雲淡風輕,如果不是他眼底的風霜在冰冷的肆掠,旁人還真會以為他根本不是被指摘的對象而是無關的一名看客。漆夜騎馬上前,對著這群喋喋不休的烏合之眾一揮手中的馬鞭,冷冽強硬的說道:“都給我閉嘴!我家主子根本不曾撞到他,是他膽小無用嚇得跌坐在地上的!” 眾人一愣齊齊的轉頭去看跌坐在地的那人,而那人好不容易回神卻聽到漆夜這麼鄙夷的話語,感受周圍射來的疑惑目光,頓時臉紅脖子粗的喊了起來:這還有天理嗎!天子腳下,居然有人縱馬行凶還死不認錯反而誣陷受害人,這是什麼道理?你以為殷國的王法是你家定的,想怎麼胡來就怎麼胡來嗎?!“ 漆夜的嘴角開始抽搐,這王法還真是他主子家定的,隻是想不到這青天白日的遇上了個睜眼說瞎話的。 ”你被我的馬撞了?“淩殷居高臨下冷笑連連的看著他:”我的馬可是番邦外族引以為傲的良駒,別說撞了,它稍稍踢你一下,你都得身體烏青一大片。你倒是給大家看看你的傷口呀!“ 那人被淩殷說的話給噎住了,可有人卻見不得自己的同伴丟臉,於是強詞奪理的話再次劈頭蓋臉的撲麵而來 ”你說良駒就是良駒嗎?招搖過市的人都盡可說自己是儒雅非常了!“ ”就是,我們眼睛看到的就是你縱馬行凶!撞了楊大人的人!“ ”你知道楊大人是什麼人嗎?他可不是你這種毛頭小子能得罪的起的。“ 淩殷正不耐的要強行離去,聞言,眉峰一挑:”楊大人?是那個楊畢?“語氣裏盡是不屑。 ”大膽!楊大人的名諱豈是你這等人可隨便叫的!“ ”不就是個楊畢!有何叫不得?!你放肆!“漆夜一鞭打在那人的臉上,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幫刁眾狗仗人勢的居然敢欺侮到他主子的頭上去了。 ”打人了,刁奴打人了!“ ”太沒王法了,居然打人!“ ”打狗還看主人!這擺明了就是無法無天了!“ 這一幫刁眾再次沸騰了,漆夜的手握的緊緊的,看了眼淩殷的神色,不由的又放鬆了拳頭,他真恨不得衝下馬去狠狠的痛扁他們一通。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