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相府門前停了下來,情緒低落的肖媛正要跟著門口的管家南駱進門,就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在她的眼前一晃,然後跪了下來。 “小姐,我叫白小碧,請你收留我。”女子正是賣身葬夫的那位少婦,她目光灼灼的望著肖媛:“小姐好心給了我銀兩安葬了夫君,如今我孑然一身,孤苦無依,請小姐好人做到底,收留我在你身側,小碧我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小姐。”說完就深深的拜了下去。 “你先起來,有話好說。”肖媛眉頭一皺,正要去扶她起來卻被身側的肖融一把拉住,於是不解的望著他。 南駱已經會意,屈身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女子。“小碧姑娘你暫且聽我一言,相府如今人手已足,如果你不嫌棄,可否願意到我朋友的一處別院暫時落腳幫忙先?待六小姐需要人時,再請你過來,這樣可好?” 白小碧的眼波在他們之間一流轉就明白了其中緣由,於是感激的衝管家一俯身:“小碧,但憑差遣。” 入的府中,肖媛不解的問肖融:“我們為什麼不能收留白小碧,她看起來挺可憐的?” 肖融撫摸著她的頭:“我們出去一趟,你就弄個人回來,還是身份不明,你說娘會怎麼看?與其徒惹麻煩不如不讓她入府。何況,世間可憐人那麼多,你都要收到府裏來嗎?” 穿過深深的庭院,肖媛邊走邊感慨,雖然這具身體不完美,可是好歹她還衣食無憂,她是不是該感謝老天沒讓她穿成那些孤苦無依的平頭百姓? “六小姐,你回來了!”剛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就看到彩鳳異常高興的迎了出來,娘也滿麵笑靨的看著她。 “從今天起,你早晚把這個擦在你臉上的傷疤處,你臉上的疤痕就有可能完全消褪哦。”一個藍幽幽的瓶子被遞到了眼前。 “這是彩鳳,拿她之前用過的去腐生肌膏給管家,管家找殷大夫研究配置的。據殷大夫說,這配方的效果是很有保證的。” “這下可好了,我的媛媛很快就會變成美麗的姑娘了。”慧娘摟過肖媛笑的甚是展顏。 “殷大夫研究這配方可是花了好多的心血,而且裏麵的一些原料甚是難找,南駱管家甚至為其中的幾味原料跑遍了整個安昌城的藥材鋪呢。殷大夫說這配方難得,而管家對六小姐那份心更是難能可貴呢。”彩鳳把剝好的橘子遞給肖媛,不無感慨的說道。真是想不到,平日裏對人人都恭謹的管家會對六小姐的事這麼上心。 “彩鳳,你在這裏說說就算了,不要在外頭說管家的閑話,以免不小心遭人話柄被人找著空子潑汙水。”慧娘摟著肖媛漫不經心的說。 “是,奴婢記住了。”彩鳳一想起大夫人,喜形於色的神情頓時收了起來。 還在為淩殷眼底的驚詫神色黯然的肖媛,瞅著這瓶子心底升騰起看見光明的喜悅。 正在肖媛和慧娘彩鳳,閑適隨意聊天的當兒,外麵吵雜聲起。不多時,慧娘的貼身丫鬟彩青從外麵進來。 “怎麼回事?”慧娘問。 “大夫人身邊的月娘派人在夫人和小姐的院裏灑無妄寺裏取來的聖水,說是全府每個院落都要撒過,去晦氣保平安的。” “既然全府都要灑的,剛才何事讓你們在外麵喧嘩?” “奴婢原是好意要幫月娘的,畢竟三夫人和六小姐的院子裏也有伺候的人,讓他們來就可以了。可是月娘不但不領情,還盡說些難聽的,奴婢這才和她爭辯了幾句……”彩青小心的看著慧娘的臉色後麵的話越說越小聲。 慧娘聞言皺起了眉頭,“月娘這麼做是大夫人授意的,你又何必在這些小事上和她計較?能讓則讓吧。” 肖媛把手上最後一片橙子放進嘴裏,拍拍手從椅子上起來,拉彩青到身前。“這麼說,灑過了聖水,那是不是說法事就要開始做了?” “對呀,每次都是灑一個月的聖水,然後開始做法事的。現在管家已經著手準備相應的東西了呢。” “你什麼時候起,對這法事也開始感興趣了?”慧娘邊起身邊說:“相爺對做法事也是很看重的,你行事也注意些,別仗著相爺寵你,就隨便犯他的忌諱。” “娘,在你眼裏媛媛就這麼不懂事麼?”肖媛撅撅嘴上前抱著她的手臂撒嬌:“擔心我在府裏惹事,那讓我出去玩好不好?在外麵玩累了就沒有精力在府裏惹事了嘛。” 望著滿臉堆笑的媛媛,慧娘忍不住笑出聲,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胡鬧!” —— 黃昏的靜怡殿花園裏,夏風習習,開得正燦的群花在風中搖曳。空氣裏,花香陣陣。 花園裏的軒墨亭,紗幔飄飄,淩殷坐在石桌旁,把玩著手裏的酒杯,兀自沉思著。桌上的點心早已涼透,他身旁的漆夜看著他欲言又止,不無鬱悶的想該不會悲催的要一直這麼站到石化?! “漆夜,我們去梧桐閣。” “呃?”漆夜一愣,繼而一矮身“是!”轉身去取淩殷的蕭去了。 —— 深夜,肖媛在床上無意識的翻了個身。窗外,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一聲巨轟,帶著雷霆萬鈞的磅礴氣勢,轟隆入耳。床上的肖媛被驚的直直的坐了起來,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驚恐。又一亮光閃過,隨後又是一聲巨響。肖媛嚇得一聲尖叫,捂住耳朵,抱緊了被子,縮在了床腳。 房門被打開了,瓢潑的大雨裏,一個纖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脫下了帶雨氣的外衣,她輕輕的上床,把床腳的肖媛抱在了懷裏:“媛媛,別怕,有娘在。” 肖媛淚眼朦朧的縮在慧娘的懷裏,情不自禁的抓緊了她胸前的衣襟,漸漸的在溫暖的懷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慧娘依稀聽到她喃喃的在說著什麼,雖然模糊卻可以辨認,那兩個字是“媽媽”。 —— 瓢潑大雨裏,雷聲陣陣。梧桐閣的亭裏,淩殷斜倚欄邊,簫聲婉轉低沉,在沉悶的雷雨聲裏,清越嘹亮不減。 若有若無的輕咽在雨聲裏,微不可查,漆夜卻大喝一聲:“誰在那裏?!”躍出亭外,腳尖輕點幾棵閣中小苗,在空中幾個翻身,落在了假山後麵。 梧桐閣裏,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渾身濕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嚇得。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漆夜看了眼無動於衷繼續吹簫的淩殷一眼,問道。 “奴……婢是……新入宮的,叫……芊桃。奴婢……一時走錯路……迷路了……”她低著頭,惶恐。 “迷路?這裏這麼偏僻,你怎麼會在這裏迷路,你是那個宮裏服侍的?” “奴婢是……奴婢是……太子宮裏的。”聲音已然帶了哽咽。 蕭離開了淩殷的唇邊,溫和的聲音響起:“你抬起頭來。” 圓圓的臉,因驚嚇而略顯蒼白的膚色,漆黑的大眼睛,雖不算絕色卻也清麗可佳。淩殷垂眸,太子宮裏的麼?難為她了,在這迷路就不稀奇了…… 忽的,淩殷的眼光在芊桃的胸前停住,那裏一塊墨色的暖玉泛著溫潤的光。淩殷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那個夜晚,扶住即將跌倒在地的肖六,那時從他懷裏迭出的那塊玉和眼前的這塊…… 淩殷踱至她跟前,伸手握住那塊玉。芊桃被他的動作嚇的倒退,又因玉在他手裏一個不穩跌坐在地。淩殷一愣繼而放手,在她麵前站定笑道:“別怕,呆會兒,我讓漆夜送你回去,你……這玉是哪裏來?” 芊桃手握著胸前的暖玉,想了會兒緩緩的說:“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保平安。” “哦?他是誰?”淩殷滿懷期翼的問:“可是姓肖?” 芊桃聞言震驚的抬頭,對上明亮的雙眸,複又不自在的低頭,聲音遲疑:“奴婢因罪入宮,他……他雖是故交……我們兩家卻不怎麼交往。” 漆夜正要上前說什麼,淩殷用簫製止他,心中了然,她這是怕牽連那人:“漆夜,你送她回去。若有人問起,你知道該怎麼說。” “屬下明白,芊姑娘,走吧。” 芊桃跟著漆夜走了幾步,忍不住問他:“請問……那公子是?” 漆夜麵無表情道:“姑娘今晚是遇到貴人了。”漆夜回到梧桐閣時,淩殷正憑欄遠眺,先前不鬱之色一掃而光,麵上隱隱有笑意。 “主子,我送她回去了,也交代了人。” “嗯。” 漆夜看他神色還好,開口:“這雨下的還真是大,也……真準。” 淩殷轉頭看他:“你覺得她說的‘日暈三更雨’有理?” 漆夜點頭,又搖頭:“也有可能是剛好碰上,不過還是覺得她有點……不可思議。” 淩殷但笑不語。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