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染昶江(1 / 2)

大江東去,正是炎炎日。

昶州,在滄北十三州中占樞紐之位,大周建國五百七十年,此地均是兵家必爭之要地,昶州以昶江為著故而以昶為名,每至夏日,江水奔流湍急數月不停,餘下時月則水勢漸緩。

昶江,江寬足百丈,曲折蜿蜒無數裏,源自太和山,經昶州橫跨滄北,流至大周東邊境時一分三流,其一二入曲晉王朝,其三過雲東並入唐國。

總計其長足萬裏,穿三國,但唯有昶州一脈江流最佳壯闊,波潮撼野,一支獨秀,奇絕生畏,望之心曠。

今日,灼陽正盛,江口一處偏僻岸邊,一位擺渡人垂首坐於岸邊,頭戴鬥笠,一身白袍隨熱浪微微擺動。

鬥笠下是一張不怒自威的中年麵孔,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神銳利卻平淡,頷下碎須零星,襯出幾分淡淡的滄桑。

如此烈日高照,他的身上竟無一絲汗水,就好像萬般炎熱暑氣均無法侵入他周身半分似的。

他將雙眸垂在鬥笠下,看似隨意的斜靠在岸邊石碑上,實則雙眼卻在有意無意的打量著指向西北方的筆直官道。

那官道,乃是昶州通向大周帝都元京的必經之道,可容二十匹戰馬同排而行,十分寬敞。官道由青巒石鋪就,價值不菲,足可見大周國力鼎盛,滄北十三州,州泰民安。

擺渡人百無聊賴的等了許久,雙眼微眯默不作聲,直至日暮漸漸,夜風鼓鼓,蘆葦間蟲聲陣陣,滿星鬥浮上雲間。

他雙眉略微一皺,淡漠的神色竟湧出了些許鄭重。但那鄭重也隻是一閃而逝,吐出一口氣,睨了西北方際一眼,依舊氣定神閑,呼吸均勻,仿佛睡著了一樣。

一輛馬車遙遙駛來,那馬車極致樸素,無論所造材質還是簡單的裝飾,亦或是坐在其上的趕馬車夫,看上去都是那般平淡無奇,與那些富家子弟,侯宅相府的馬車簡直是地之別。

但是真正識貨的人卻能夠一眼看出,拉著那馬車的高頭大馬乃是被大遼草原族人尊為馬中之王的“紅淵”,乃是真真正正的汗血千裏馬,一匹千金難求,有價無市。

偌大一個滄北,數千萬人,能夠以此馬為駕者,不超一手之數,以此觀之,那車上的人物的地位可見一斑。

馬車行至近前,忽然停下,車中人一撩紗簾,露出一張溫婉淑潔的笑臉。她抬眼看了看色,招呼車夫道:“沂叔,夜幕已至,仍未到忘仙橋,我本以為今日無法再渡昶江,未曾想到竟在這裏遇到一尾木舟,甚幸甚幸。”

她還未完,那車夫左沂已然懂了她的意思,“夫人稍等片刻,老仆去去就來。”罷,他一步躍下馬車,走到擺渡人的身邊。

“船家,我家主夫人今日有事欲渡江,不知船家可否走上一程?”罷他從腰間掏出一錠金子,遞了上去。

卻不想擺渡人渾然未覺,似乎已然入夢。

左沂將金子放在擺渡人身邊,正想要再出言呼喚,那擺渡人的鬥笠竟突地彈入半空,剛巧落入江畔木船之中,一雙看不出半分感情色彩的眼眸豁然出現,他看著左沂,仍未開口。

左沂被他的眼神一掃,心下一凜,暗暗驚歎,“好可怕的眼神”,可是下一刻,他卻幡然醒悟,嘴角抽笑的搖了搖頭,心中又道:“我這是怎麼了?或是太久未見人,竟連這凡塵俗夫的一個眼神都生出懼意?可笑可笑。”

擺渡人斜瞥了他一眼,再次扭回頭去,雙目微眯。日落西山,他的心中升起幾分躁意。看向西北方官道的次數也愈加多了幾次。

左沂一向受人尊崇,何時受過這種屈辱,他雖是一介車夫奴仆,但那也隻是他家主公主夫人的奴仆,一個鄉間莽夫竟如此冷落於他,一腳踢起金錠,伸手接住。

“此之金錠為禮,你不以禮相待,老夫收回,這船,老夫征用了。”左沂背過身去,聲音冷冽。

擺渡人又側過頭來看他一眼,突地露出一絲笑容,緊接著便是朗聲大笑,笑聲渾厚有力,足足擴散出數百米方才漸漸消去。

馬車上的美婦顯然也聽到了笑聲,又一次撩開紗簾看了過來。

良久良久,笑聲方收。擺渡人輕輕的“哦?”了一聲,嘴角含笑,仿佛聽到了下間最大的笑話一般,之前的煩躁似乎在左沂挑釁的話語中消失的一幹二淨。

“放肆!”左沂怒目而視,“你可知道,我是誰嗎?我家主夫人又是誰嗎?”

擺渡人緩慢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神情仍舊淡然,“我管你是誰?與我何幹?你隨意便擾了我的輕閑,當我是什麼人?任你欺辱嗎?想要動手?好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