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四更三刻。
四俠山之戰依然膠著,如火如荼。
卓幼安冷冷的看著圍攏過來的四人,為首的元莫直雖然極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取勝,但也明白拓跋無涯這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沒有質疑,皺眉踏前一步。
四人相互覷了一眼,各自了然,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出擊,是在等周軍敗退,士氣低迷使其心智紊亂時而一舉擒敵。
以逸待勞,乘勝追擊,實為上策。
卓幼安將他們的心聲盡收眼底,心念電閃,卻始終沒有想到任何突破重圍的方法,身已在絕境,除了任人宰割,還有別的辦法嗎?
注意力轉向兩軍的戰鬥,不由悲從心生。
周軍軍力畢竟不足,人力有時窮,縱使氣勢再恢宏,也總有耗盡的一刻,經曆整整三刻鍾的拚殺,四千兵力足足縮水了四成,餘下的將士也隻是強弩之末,精疲力盡之時。
他們個個如同血池中跳出來的,戰甲已然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均被血水染透,氣喘如牛,拄著兵刃,雙目圓睜,赤色雙眸瞪視遼軍,殺氣不減。
遼軍已被殺的怕了,警惕的持刃站在不遠處,卻沒有一個人敢打頭上前。
“轟!”
倏地,遼軍陣中一聲巨響,緊接著自後方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殺聲大作。
拓跋無涯眉峰擰成一團,“怎麼回事?”
一名甲士從人群中擠到近前,“涯帥,擒住的那一千周軍……趁著不備,反了!奪了不少刀矛劍弩,直奔這邊殺來!”
拓跋無涯冷笑,“米粒之珠,竟妄與日月爭輝。”他隨手一指,指向一名將領,“你去,一個不留。”
那將領接令,大喝一聲,“殺!”
數以千計的甲士緊隨其後,潮水一般向後湧去。
一時間,戰陣分做兩方,拓跋無涯見己方士氣不振,人心生退,接連傳下數令,巧擊周軍的薄弱之處,逐步將氣勢漸弱的周軍向後逼退,慢慢扭轉了先前的劣勢,勝利再度回歸到手掌之中。
在他看來,不怕死的將士雖然勇猛,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也是毫無用處的。
卓幼安聽著耳畔的氣喘之聲,望著四野遍躺的烈士之軀,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微凝,他將劍提至胸前,眼中戰意正濃。
“將士們。”
粗重的呼吸,墜落的汗滴,以及刀尖上滾動的血水,這一切的一切的告訴他,這場戰鬥,他們已經勝了,而且,勝的光榮。
卓幼安的眼眶落下淚來,不是畏死的淚,而是興奮的淚,驕傲的淚,“將士們,可願和我……戰至最後一刻!”
原本因為疲累而低下來的戰鼓聲突然在這一刻重新綻放,他沒有回頭,沒有看那嘔血擊鼓的鼓手,沒有看那飄揚的戰旗。
僅剩的兩千餘兵拖著重渝千斤的戰甲,重持兵刃,傷者咳出口中的血沫,昂首挺胸,血淚奪眶,一刹那,無數的兵刃觸地聲激起大地劇烈一震。
“我等滄北軍,願隨將軍赴死!”
“願隨將軍赴死!”
“願隨將軍赴死!”
三聲巨吼,衝而起,久久回蕩在滄北的空中,當東方的第一縷紫氣初生時,霜衣千甲生出躍眼的血光,周軍將卓幼安,帶領殘兵,發動了最後一次衝鋒。
卓幼安任由淚水洗去臉上的血漬,低吼一聲,一人一劍,當先殺入了四位遼將組成的陣勢之中。
這是一場載入史冊的戰鬥,也是一場震撼了無數代人的戰役。
一劍當胸刺來,卓幼安看也不看,揮劍直取對方頭顱,第一個朝他發起進攻的也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名將,但他從未見過這麼不要命的戰鬥方式,劍鋒一頓,心神一猶豫,想要側頭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