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兒?”山徑上的背影如此熟悉。
曾濛停下腳步,有些吃驚地回過頭,便見白影掠到跟前。
“好久不見…”肖言笑道,“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跟蒸發似的。”
“你才蒸發呢!”曾濛掏出銀兩往他身上一擲,“還你!”
她掉頭走了,他看了一會兒手裏的銀子,追上去:“別走啊!”
肩膀吃疼,她狠狠轉身:“不夠啊?!”
肖言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你…好凶啊…”
“又不是病貓…”話一出口,曾濛自個兒先笑了,又看見肖言溫雅的笑容,心裏輕快快的:“我這麼厲害,不敢來找我吧!”
“找過了…沒找著…”肖言眼神黯而複明,“誰知道你會來這兒找我…”
“他們都說你不在,”曾濛低頭踢走腳邊石子,悶聲道,“在了也不會見我。”
“我也才回來,這不,路上倒碰著你下山了,”肖言微笑道,“差點兒…”
“哼,我早想好了,今兒要是再碰不著你,以後鬼來找你!”曾濛豎起食指直指肖言鼻梁,不想被他抓住了上臂,失聲道:“幹什麼!”
肖言抬起她的胳膊一路撩上去,曾濛想甩開而不能。
“疼!”
“怎麼回事?!”他不覺加力,見得她眼裏閃光,不覺輕了指力。
“都看見了…放開!”
他不顧她的喊叫,拖著那條青紅交錯的白臂上山去,步履堅定。
嫋嫋熏香裏,她安靜地躺著,乖乖含下長髯白須者遞送入口的藥丸。
“師父!”
“怎麼…”思空大師看向跪在地上的白影,目光銳利,“為師會害她不成?”
“弟子不敢懷疑尊師!”
“好了,出去吧,”思空大師一揮衣袖,“傷痕這麼多,得好好靜養幾日才行。”
肖言走至門邊,回首大膽問:“師父…不出來嗎?”
“你不放心…”熏香繚繞中的白衣老人捋捋胡須,“自己來陪著吧。”
“弟子不敢!”肖言心中吃驚,立時抱拳,“弟子遵命!”
青陽照得他薄汗滿額,小獸的慘叫忽入耳來,端坐靜待的曾明時睜開了眼,卻見半隻烤雞旁一隻鮮血直淋的幼獸,他蹙眉收劍,湊近那個可憐家夥,歎息道:“你也餓了,可她還沒來。”那幼獸睜著滾圓的眼睛瞪他,呼哧呼哧地喘息著,大概還想逃,流血的四爪不停抽搐。曾明時眼見它蹬彈不動了,眼睛閉上去了,喘息聲也小了,低聲道:“包起來會疼,可別咬我。”
“長青,你下手太重了…”曾明時沾著兩手血腥站起,彈開了想回到他手中的青劍,寒聲道,“鳥獸蛇蟲,嚇唬走它們不就好了,何必都要弄死?!”
長青委屈地在他跟前轉圈,他背轉身不睬他。落葉颯颯,他回首不見劍的蹤影,眉結憂色:“你去哪兒了?曾濛又去哪兒了?”
火…熊熊烈火…刺啦啦要拉所有人殉葬似的地獄之火…
她跟那些失散的人一樣尖叫著,哭喊著爹、娘、姐姐、弟弟…
不遠處一座草房子坍塌了,她沒有像旁的人一般逃開此地,隻是呆呆地看著房子怒放成一朵朵焰火的樣子。她要加入這盛大的葬禮了…
眼前虛白一晃,腳下卻是踏踏實實的
——她終歸沒有隨娘和弟弟奔赴天上。